文/澜涛
夜幕四合,沿着海边的沙滩,赤着双脚走。微弱的月光,以及岸边忽远忽近的灯火,让海变得黑黝黝的,若有若无。可是,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海在。
起初,是黑黑的一道暗纹,远远地跑来,似乎有意在隐藏自己,悄无声息。突然,暗纹翻卷成白色的波浪,仿佛一排马队,伴随着呼啸声,一字排开,迅疾地向岸奔袭而来,这时候,如果你恰巧在靠近海水的沙滩上行走或者驻望,马队便会在你愣怔地瞬间,漫过的你双脚、甚至是小腿,漫向你的身体另一面。自然的,你会惊讶,但你的惊讶声还没有落地,海浪已经退回,沙滩重新裸露出来,归还给你,让你误会刚才是一场错觉,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就在这时,又一道白浪跑来,再一次在转瞬间淹没了你的双脚,你的小腿,当海浪再次退去时,脚底的细沙随之逃走着,这时候,你不得不确信,那一浪一浪的不是错觉,是真实的海浪。于是,海浪声远远近近,边越发清晰起来。
一个女子,应该近30岁了吧,在和海浪嬉戏着,浪退去时,她便追过去,看到又一道浪跑来,就急忙回跑向沙滩的深处。这样的反复追逐、避跑中,她多数时候是胜利的,但总会间或着避跑的迟了,被海浪淹没了双脚,甚至那红火的石榴裙裙摆,她尖叫一声后,便再一次投入到和海的嬉戏之中,并无颓丧,并无迟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其它踩海者也加入女子的行列。于是,人浪和海浪反复追逐着。
不远处,一个20几岁的小伙子,高大魁梧,暗夜也无法淡若他的阳刚丝毫,他面海而立,似乎在沉思,或许在冥想。一道道海浪从海的深处跑来,然后都在距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退回。突然,一道高浪袭来,顷刻间便打湿了他的短裤,毫无准备的他摇晃了一下,重新站稳时,海浪已经退回海的深处,他望着海,并没有退跑,而是对着大海高声喊道:“再来一个!”大海应该是听到他的喊声了吧,随着他的喊声,一道白浪高高地奔跑而来,他的双脚顷刻间便再一次被海水淹没。
再远处的沙滩上,一个五、六十岁,农村模样打扮的老汉,从贴身的裤兜里掏出手机,笨拙着按了下开机键,然后,拨打了一个号码,把手机放到耳边,好一会儿,才用很重的四川方言说道:“老太婆,我在海边呢!你听听,大海声……”说着,老汉将手机向大海的方向伸去……
第一次见到夜幕下的海,没有远天的云,没有细细的桅杆,没有海鸥的翅膀,但是,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海在,并且,我看到,那些踩海者,身上在纷纷掉落着一些名字叫尘埃、世故、沧桑的东西,随之显露出一颗颗纯澈,甚至孩童般稚嫩的心……原来,我们都没有失去纯透晶莹的心;原来,有一些东西只是被悄悄藏起。
那是一些给养美丽、生动、丰盈的东西,那是生命的海。
因为成长,因为生存,我们自然不自然的沾染上了一些粗俗、冷硬的东西,人生变得浑浊、沉重。实际,我们都是不想失去纯净和轻盈的吧!是不是可以这样呢,我们在接受一些推卸不掉的不情愿的同时,在内心里也不停地蓄水给初始的生命之海,然后,在一些个沉重和喘息艰难的时候,跃入其中,哪怕只是踩踏那一浪又一浪的冲洗,我们就能够有机会重新紧紧地拥抱自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