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母亲又来了一次。那是个冬天,她正用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从盆子里往外捞洗完的衣服。母亲看了个满眼儿,未及和她说话便被养母拉进了屋。
养母和母亲在屋里说了好大一会儿话,走时,母亲两眼通红。
那之后母亲便再也没来过,那个乡村里的家,也从她的记忆里一点点地模糊起来。
她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次都是班上的第一。后来,她考上了大学。
大二那年,弟弟把信寄到学校,说母亲想她,问她是否能瞒着养父母偷偷回来看看母亲。
拿着信,她的嘴角轻轻的翘起,她听到了从自己鼻腔中发出的一丝不屑:看到我出息了想起我来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恨母亲,十几年来在养父母家脏活累活儿都是自己干,好吃的好玩儿的却总是两个弟弟的,虽然当初在农村的那个家里时,也是好吃的好玩儿的让给妹妹,可是一层肚皮一层山,同样的事情,心理的感觉是不同的??让给自己的亲妹妹,她觉得应该应份,让给养父母家的弟弟,便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受人气。
弟弟接连来了三封信,都被她扔进了垃圾桶,那个时候,她正被爱情的光亮照着,美好而安静,怎会想起那个早就被自己遗忘了的母亲?
结婚那年,在养父母的劝说下,她第一次回到阔别了近20年的家。母亲对她和她的准老公远接高迎,奉为上宾,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们煮了下饭了。
只在那个家呆了一个晚上,她便借口离开了,她对那个家没有一丝的感情,母亲卑微、几近讨好似的笑让她难受,甚至,夹杂了些许的鄙夷。
那次从老家回来后,她便再也没回去,偶尔,姐姐打来电话对她说说家里的情况,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着,她对那个家里所发生的或好或坏的变故没有一丝的兴趣。
新婚后的某个晚上,她翻阅杂志时,不经意间从书上看到这样的一句话:“这世界,没有人是孤独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临睡前想你。”
她问老公,你会在临睡前想我么?老公嘻皮笑脸的凑过来,两只手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游走着,色迷迷地说:“不止是临睡前,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她笑。想来,这个世界上,只有眼前的男人最爱自己了。
男人很能干,只几年的功夫便住进了别墅,过起了有车有房的中产生活。
她确信男人爱她,可是她却不知道,男人的爱也会偶尔分给别人一些。
及时她亲眼见到男人搂了一个女孩儿从酒店出来,这才明白,原来男人的那些甜言蜜语并不是只说给自己一个人的。
她想离婚,三岁的儿子却让她下不了决心,并且,她依然爱着男人,相信那男人也依旧爱着自己。
最终,她选择了象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只当沙外的风风雨雨根本不存在。
还好,那男人不管在外面玩到多晚,从不在外过夜,并且,对她和儿子也是呵护有佳。
她看在眼里,无奈在心头。她虽然相信男人还爱自己,只是她的心却从此坚硬起来:亲生骨肉可以送人,海誓山盟的爱情可以变质,这世上,哪还有一承不变的真情?
孩5岁那年,上高二的弟弟打来电话,说母亲患了老年痴呆,天天喊她的乳名,问她能否抽空回去看看?
国庆节,她回去了,有些不情不愿。
母亲已经不认人了,只知道呵呵的冲人傻笑,嘴角处不时的流下一条条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