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待冰尘雪回答,长臂一伸,立即将她拉过扔进床蹋,而后两指飞快在她胸口处一点,动作快得令她甚至还来不及眨眼。
“我这人戒备心重,如此倒也不担心你晚上搅了我的梦。”话罢,握住长扇一挑,随之幔帐立即垂下,就连红木桌上的烛光也悄然熄灭。
黑暗中,冰尘雪的脸色这才完全松懈下来,心中一阵疲惫。
明日,明日又将是怎样一种情况?而她,又将如何去面对殷佐?!种种担忧萦绕于脑中,心头如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快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纵然这几日被贺兰皓月相处也不愉快,但只要一想起又必须重新回到太子府去,想起冰尘霜那夜的眼神、想起殷彻那双算计的眼,她便感到越加无力。
她本只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没有远大目标、没有成凤成后的志向,可是他们,那些人全一个个要将她推向其中,究竟,她该何去何从?!
只为能生活,她却必须以从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中取得胜利作为代价,自由、生命对于她何其奢侈,何其之难?!
“这些都是你必须去面对的。要记住:胜者永远只有一个,若想得到你要的,就必须拼尽全力地保全自己,你可明白这个道理?!”很长一段沉默后,身边忽然响起一个疲乏的声音。
她怔了怔,黑暗中面上微露惊色。
他的声音不再冷如冰霜,不再冷血残忍,而是以一种十分缓慢、而又非常无奈的语气在陈述。
“另外,你应该知道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至于你那妹妹,务必得多留个心眼,我可不想你这么早就被她给白白害死。”意味深长地扔下一句话,贺兰皓月在静谧中微微翻了个身,胳膊似乎习惯性地搭在了她身上,而后竟是没有了动静,直到屋外响起了三更敲打声,那平稳的呼吸声才渐渐响起...
这一夜,月黑星稀,又是一夜的难眠。
次日,天空很沉,云层压得很厚,那是个没有阳光的日子,阴风阵阵,夹着水雾冷入人心。
她醒来的时候辰时已经过了一半了,贺兰皓月出乎意料没有叫醒她,只见他又穿回了玄色长袍,细软的乌发上系了根同色的丝带,面上微微易容,眼珠也变成了黑色,此刻正满眼复杂地盯着她,黑眸一眨不眨,似乎在作些决定。
她细细地注视了他一阵,见那张几近完美的脸上经过细致的装扮,虽犹是那副皮囊,但气质上却迥然不同,不再是妖艳精致,转而带了几分脱俗的俊邑和华贵。
看来这贺兰皓月的的易容工夫果然了得!只这么几下功夫,就能将自己完全化作了另一类人,如今望过去,整个一副阔气公子的模样。
“睡饱了?该想得也都想明白了吧?!”终于,眼前的人霍地站直了身子,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神色间,竟流露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兴奋。
目光这才从那张脸上转开,她低着头,整了整身子有些皱褶的衣裳,未作声。
见她如此,贺兰皓月只一笑了之,转而让人上了一桌子早膳,两人静默地吃了起来。
“你且快些吃,巳时我们必须出发,否则可就误了事。”沉默中,他忽然抬头,声音却是不急不慢。
冰尘雪始终埋着头,没有说话,她自知这一切都是他算准了的,便索性缄默,不言语。
两人很快就吃完了,而后,贺兰皓月刻意让她在肩上的蔷薇处洒了些气味十分不明显的香料,这才又认真将她重新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还以为他能凭这俗香找到我不成?!”不耐烦地将香料扔在地上,冰尘雪冷冰冰道。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象自己被人牢牢地抓在手中,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都被看穿!
不理会于她的冷漠,贺兰皓月扫了眼被抛在地上的香料,眼中划过一道异光,漫不经心道:“这香料非一般的俗粉。简而言之,它只不过是一种辅料,能将你体内自带的香气全部舒发出来。如此,我想咱们也不用担心你那精明的夫君找不到你?!”离开阁楼后,他用轻功将她带到了京城最繁华的一处街上,四周嬉闹喧哗,若不仔细听,她几乎都很难听清他的声音。
听罢,她便未再作声,心中一阵厌恶和悲哀:厌得是这尘尘之世中,人心竟是如此叵测。而悲哀得便是自己身上的秘密自己却不比这个男人更清楚!
而后她跟在贺兰皓月身后又走了一会儿,直到拐进另一条人异常多的小道,她才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看来今日他并不打算与殷彻交手,如此地利确是一处好随时撤离的地方!
“他来了。”轻飘飘的声音刚传入耳中,她猛然转身,目光穿透熙熙人群,落在一张分外熟悉的脸上,脑中似已空茫一片,惟有那抹身影孤世孓然而立。
眼中映入熟悉的浅紫色纱衫,那疏离冷情的目光,却比那乌色厚重的天更沉,隔着几重人海,使她莫名喘不过气来。
“娘子,我们改日见。”身边忽然间又响起那个久违调情的嗓音,她蓦地撇过头,却见贺兰皓月转身的那一刻,笑容突然隐去,凤眸中随即蒙上一层寒霜,映射出诡异嗜血地光芒。
话毕,脸上顿感一阵风扫过,方才近在眼前的人此刻却消失于茫茫人海中,再也不见那抹狂傲的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