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之间,她觉得在他那不欲为人知的伤痛下面掩埋的那颗心,是如此的坚硬和骄傲。写意在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几乎要溢了出来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果真凭一己之力坐到了床上,长长舒了口气。他本来是个不易流汗的人,此刻衣服都已经湿透。
“我看看伤。”这下,写意想蹲下去,想挽他的裤脚。
厉择良却再次避开,而让写意去替他拿药借以转移她的注意力。等写意找到药瓶,倒好水进来,厉择良已经在腿上盖好毯子靠在床上。
“替我打个电话给季英松。”
“我打了,他可能马上就到。”
“我吃了药,大概会睡一会儿。”
“好的。”写意点点头。
不知道那药有没有作用,能不能镇痛,只见厉择良抿住嘴,似乎说话都很费力。她想去拧条毛巾替他擦擦脸上的汗,转身的时候被厉择良拉住。
他忽然问:“疼不疼?”
写意愣了下,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接着才想起自己的额头,摇头说:“不疼。”
待写意拧好毛巾回来,厉择良已经睡着了。熟睡的他,手指依然紧拽住身上的毯子。她知道,他不愿意别人碰那条腿。
写意立在床前看他,一直以来他给她的印象从来没有服过输。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其他方面,似乎没有人能挫败他,甚至能强悍得让人忽略掉他的残疾。
他的骄傲,有时候却在无意之间会同时刺伤别人和自己。
她怕弄醒他,没敢替他擦脸,而是静静地关了灯退出去。
当季英松赶到,看到厉择良居然那么安静又听话地睡了,很意外地问写意:“你怎么办到的?”
“耍赖。”写意说。
(2)
随后到的是厉择良的医生。
“小季,我都跟你说过,绝对不要让他再受伤。”那位姓何的女医生有些埋怨,说着就掀开毯子,准备拿剪刀铰开厉择良右腿的裤管。
季英松突然用身体挡住写意的视线:“沈小姐,你回避下。”
“我就看看。”
“厉先生他不会同意的。”
“等他醒了我跟他解释。”
“可是……”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他现在又不……”还有“知道”两个字写意张了嘴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一条腿有一点点瘸。
她一直以为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残缺。
她一直以为他不爱别人碰他的腿,只是因为有狰狞的伤痕。
直到看到医生剪开他的裤脚,然后从小腿上卸下假肢,她全身一震。她居然从来就没有发现那条腿是假肢。那膝盖以下的小腿,只有一半,以下是被活生生地截断的。
她发誓她以前真的不知道他的腿真的有那么严重,如果知道……如果知道……写意捂住嘴,骤然而至的酸楚涨在胸口,愈演愈烈,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而此刻,截断的部分和假肢的残断面,原本有缠着白色纱布的伤口如今又渗出血渍。
何医生一边让护士帮忙解纱布一边说:“上次受伤的时候,我就让你们劝他这段时间暂时不要戴假肢,为什么不听?今天又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何医生瞥了季英松和写意一眼。
他俩都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会儿,何医生将他的腿包扎好,脱掉手套:“幸亏你们让他吃了药睡下去了,不然要等我来还不知道痛成什么样。”又说,“如果他还是坚持住这里的话,我的建议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待了。你们……你们真的应该好好照顾他。”
“可是他腿上的伤口为什么会引起那么大的疼痛?”写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