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记忆它不肯走(2)

到火车站,他又发短信过来交代一遍,嘱咐她不要着急注意身体云云。和往常一样很啰唆。

她眼里的泪簌簌地流,后来越流越狠,只有爬上铺位,用一张面巾纸挡住自己。她知道眼泪有点祭奠过去的意味。

良久,她回短信:“钱算借的,我过阵子还你。”

清晨,一下火车直奔医院,却没找着人,打父亲手机,原来刚已经转院了。语声又赶过去,父亲在电梯口迎她,说:“陈剑安排你妈住进了咱市最好的医院,知道吗,主刀的是这个院的副院长。他是这领域最权威的医生。”

语声想了想,忍不住说:“爸,以后不要再找陈剑了,我跟他分了。”

父亲眼睁大,一副茫然的样,而后跺脚骂她:“是你提的吧,这么好的人你哪里找。我看你,你,越活越不懂事……”陈剑去过她家,父母亲戚外带邻居没有不喜欢他的。都觉得她像捡了天大便宜似的,又暗自觉得他或许头脑发热看走眼。于是,他们都鼓励她,一定要在他发热时把便宜捡到。语声老大不高兴的,对他说:“你一来我家我很没面子,拜托凶神恶煞一点吓吓他们。”他笑呵呵地说:“哪敢,卖力演出不就是为了你有面子吗。”她嘀咕:“我相形见绌,一点面子也没有。”嘀咕却也是甜蜜的。

父亲继续数说她。她不语。

因为母亲的病,父亲很快也精疲力竭。

下午就要动手术,两人开始走马灯一样办各种手续,签字交钱,不知是不是陈剑的缘故,医生对他们都非常客气。

在手术室前等了四个多小时,医生出来,称手术一切成功。

父女两人都松了口气。

母亲推进重症监护室。语声让父亲回去休息,自己在医院守着。

父亲说:“也好。”走几步,突然回头,说,“跟陈剑说一声吧,别让他着急了。”

语声“嗯”了声。

打电话过去,对方手机却是关机状态。算了。她想。

便坐在过道口的塑胶椅上等母亲苏醒的消息。

有点累,昨夜火车上未睡好,刚才又透支了精力,便点着头打起瞌睡来。

不知怎的,居然安安稳稳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舒舒服服被人横抱在怀里,惊了一下,忽然就闻到了熟悉的体味,是陈剑了,他居然来了。一瞬间,她心里还是滑过了暖流。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虚弱,她又把眼睛闭上,头埋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听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总是很慢。她以前说他身体里有一架老下来的闹钟。

这个怀抱,以前自己是多么贪恋。

她的脸往里拱了拱,他抚她的发,说:“醒了?”

她“嗯”了一声。更紧地贴着他。这个城市没人知道他结婚了,她跟他装把亲热不过分吧。她想。

他轻柔地唤她:“小猪,亲爱的小猪。”

是啊,这是他对她的昵称。他总说她是只勤快的小猪,就是童话《三只小猪》中的老三,搭了个砖头窝,大灰狼跑不进来的那只。但是他不知道她一个人的时候有多懒,懒得做家务,懒得打理自己,懒得动。周末时,经常就顶着蓬蓬乱的头发,穿着睡衣,躺床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小说。有时他电话来,她就对着话筒与他撒娇。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过去,那该多好。

她心里又酸疼起来。挣扎起来。

他说:“再躺会儿?”

她说:“不要了。”又勉强笑了笑,说,“谢谢你帮忙。”

“我们要说谢吗?”他捏她脸。

她说:“自然要,我跟我爸说我们分了。”

他拉长脸说:“你干吗提。”

她说:“不提,那要我骗他吗,怎么骗啊?你还想怎么骗?

他不说话。

过一会,疲倦道:“别老提这事好不好。我在附近开了房间,你过去休息下。我来守。

她说:“是我妈。”

他斜她一眼,说:“别生分了,你明知道我的心。”

她本想再噎他几句。想想算了。他百忙中来,已经仁至义尽。

就一起等。他把肩借给她,她又靠着睡着了。

凌晨,值班医生汇报情况,说已醒,一切稳定。两人放了心,去酒店睡觉。

语声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勉强睁开眼,发现陈剑不在了。

接电话,是父亲,神秘兮兮说:“陈剑在医院,过会会有人来看你母亲。”

“谁啊?”

父亲说:“陈剑本事大,据说来人是本市正局级干部,呼风唤雨,很吃得开的。”父亲似乎很有面子。

语声忍不住刺他:“你得意什么,人家跟你有关系吗?记住陈剑不是你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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