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约是寂寞(2)

她眉一挑:“干吗,要请我吃饭啊。又是花花公子的伎俩。”

“不愿意可以拒绝。但是我的邀请出于好意。你要有礼貌。”

“那我礼貌地拒绝。”她吐吐舌,轻声嘀咕,“鬼才知道好意恶意。”插了兜轻快地走掉了。

他坐了一会儿,然后出去,站在过道向下俯视,看到那女子活蹦乱跳地出去了。我就在她心里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想,可她在我心里倒是很耀眼的一抹。心内略渗出了失落。

晚上,母亲来电让他回去。到家,发现姑姑和方圆夫妇来拜访了。因为语声的缘故,他细细留意了陈剑。

为人谦和,说话得体,当然他也看出了他的圆滑,一干人照顾得很好,从没冷场,虽然姑姑和父亲是多年来的冷疙瘩,这回居然也都有了笑,全赖他转圜,却从没突出自己。

餐毕,陈剑和父亲下围棋。

至鸣到方圆身边,说:“哎,这么好的夫婿怎么挑的?”

“你也觉得好?”方圆满面红光,“你最挑剔了,居然说好。不过是真好。见到他第一面,我就不想放弃。”

至鸣说:“他喜欢你什么呀。要是我……”皱着眉上下扫方圆,“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唯一有的,不就钱吗?”

方圆打他一拳,说:“你这人太过分了。得找个人好好修理你不可。”

也就这一瞬间,至鸣发现她嘴角甜蜜的笑影没有了,似乎笼上了一层浓雾。她有点沮丧,默默地往母亲那边去了。

他想,他们的确是有隐情的吧。

书房里笑声朗朗,陈剑温和礼让的声音和父亲的啧啧赞叹声传出来。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点嫉妒他。

又想起那个女子。

一个人待在园里抽烟。很烦,为那个如在骨鲠的女人。他想他大约是寂寞了,便打电话给史若吟。

他在美国认识的,一次社交场合,当然认识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实力雄厚的史家产业的继承人。她长得还不错吧,当然更重要的是懂得修饰自己,懂得怎样展露女性风情,所以她当晚成为了男士追逐的焦点。他跟她交谈了几句,印象还过得去,交换名片。几天后,她主动打电话约他,他无聊,便赴约。

也就随便聊了聊,无所谓好坏,此后又约了几次,一日喝了点酒,她说:“你好像不喜欢我?”他说:“是吗?”她说:“你看上去心不在焉,这比冷漠更伤人心。”他又说:“是吗?”她说:“我身边很多女性朋友都思慕你。我跟她们打赌了,准备诱惑你。”他用烟敲敲桌子,说:“这挺好玩。赌注是什么?”她说:“我输了,就不打算结婚。”他说:“牺牲够大的。”她直视他,说:“所以,我把全部未来都搭在你身上了。”他说:“我有点受宠若惊。不过,说起来,与我无关。”

她轻轻喟叹:“你真的不好对付。”

当晚,他送她回去。她邀他进屋小坐。很自然地,她勾引他。他说:“跟你发生点什么是不是算你赢了。”她说:“你想施舍吗?”他说:“是啊。”一边说一边做。无所谓好不好。她却很满足。说:“我爱你,至鸣。”他吓了一跳。

后来,知道她的身份后,他想全身而退。他知道他父亲决不会放掉这个机会。但是她告诉了她家人,她家人又与他家人联系,所以,虽然他们两人没什么,双方家长却早就喜气洋洋地准备联姻了。

冯家和史氏强强联合,在这经济不太平的关头,没什么比这更能保护各自利益的。

那么,史若吟算是他正式的女友了。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感觉。

“至鸣。”对方接到电话很惊喜,说,“你居然会主动给我电话。”

“最近怎样?”

“就那样,不想念书了。你走后,什么意思都没有。过些时候,我就回来。现在天天想着你。你有没有想我?老实说啊。”

“这不打电话吗。”

“你真想我吗?”她甜丝丝地回味。

“那就这样了。”他要挂。

“嗯,再说会儿嘛,我闲着。”

他瞥到方圆也到了园子,独自一人枯走。便说:“我有事,下次聊。”

放下手机。方圆走到他面前,说:“跟史家大小姐电话?”

他点点头。

“你也势利啊,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

“哪样?”

方圆眼中有些苦恼,看着深色的天,说:“情感都是第二位的,对吗?”

“陈剑并不爱你?只爱你的钱,对吗?”

方圆气道:“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至鸣冷冷地说:“猜对了是吧。那你为什么嫁给他。”

“我爱他呀。碰到他,我跟发了疯一样,什么都不要,只要他。”

“详细说说。”

“给我一支烟。”

至鸣抽出烟递给方圆,帮她点燃。方圆靠树而立,吐一个烟圈,脸色有些迷惘。

“很偶然遇见的,我醉了酒,出来迷糊了,乱走,又吐。正好碰到他,送我回去。打动我的,是我在车里睡着时,他在我身上搭了一件他的衣服。衣服味道很好闻。我醒来偷看他开车的侧脸,就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后来,又在一次酒会上遇见了,我跟他搭讪。他彬彬有礼地回复,间或说几句笑话,满场男人,就他一个还像样。我要了他的电话,准备倒追。天天打电话给他。约他。他用忙推辞,但或者也真忙。后来我说,忙什么呀,到我这里来吧,我把我的公司交给你打理。说实话,晨光百货实在是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我一点也不喜欢做生意。就想找个人帮我,我觉得他才识能力俱不俗。就用这个做钓饵,跟他见了次面。他告诉我他有女朋友,很相爱。如果我有别的意思,那是没办法的。我就很恼怒,你明白吗?第一次认真想得到什么东西,却被人预订了,那感觉很不好。我是想拿到手的,无论用什么方式。后来就跟他协议呗,他娶我,我将百货公司和部分股权转给他,他认识上流人士,自己创业,而后将我的东西还给我,再就离婚。”

“无耻居然也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总算见识了。”至鸣哂笑,又朝方圆努努嘴,“你呢,就这样甘心被人利用?”

方圆说:“我就想跟他结婚后,也许他会爱上我。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至鸣鄙夷道:“与你一夜夫妻的多了,也不见得爱上你。”

方圆眼中有泪,嘟囔道:“人家这么烦恼你还这么刻薄。帮我想想办法,如何留住男人的心。”

至鸣说:“男人动心就动心了,其余没别的办法。你自己好自为之,建议不要离婚,离婚就是把一半家财拱手相让。私人协议没有法律作用。

陈剑忽然在屋檐下叫方圆,方圆忙抹泪迎过去。

陈剑说:“怎么了?”轻抚方圆的泪痕。方圆连忙摇头:“没事,跟至鸣聊天,提到了父亲,触景伤情了。”方圆的父亲早逝。

“别难过了。跟你说过别尽想不快乐的事,人生苦短。”陈剑揽过她。方圆仰头凝望他,眼里又是点点幸福。至鸣觉得陈剑虚伪透顶。

陈剑拉了方圆走到至鸣面前,说:“我们要告辞了。谢谢晚餐。”

“不谢。”至鸣说。

陈剑又谦谦一笑。父亲等人出来送客。陈剑致谢,又关照父亲注意身体,称赞母亲的厨艺。很有礼貌,很有修养,也很讨人喜欢。

看着他们转出花园的背影,至鸣想:他,懂得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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