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琉璃碎:能做九九,不做十足,做…

我回到吧台前,阿瑟已经坐在那里,把玩着手里的小飞镖,我喝了一口啤酒,没说话。

阿瑟转头看着我,笑:“十八,我奶奶跟我说过很多话,我就记住其中一句话。”

“什么话?”我也转脸看阿瑟,阿瑟无辜的时候,眼神干净得像个天使。

阿瑟朝我晃晃手里的小飞镖,接着笑:“能做九九,不做十足,任何事情都一样,做到完美极致的程度,就都没有了退路,这话很臭屁吧,来,妞儿,给大爷笑一个。”

我给了阿瑟一拳,阿瑟流氓似地笑笑。

那天晚上,左手、阿瑟和方小刀都喝醉了,阿瑟是酩酊大醉,阿瑟经常醉,醉得心无旁骛,这么多年的兄弟,只有阿瑟可以醉得那么没有一点儿心事儿;左手醉得冷冰冰的,整个喝酒过程,左手没有看我一眼,左手所有美丽的眼神都给了阿瑟,我看见左手手臂上被我咬的地方留着深深的牙印;方小刀也醉了,方小刀醉得哭哭唧唧,时不时搂着左手说很不想左手再走。

我很奇怪,平时很容易醉的自己竟然没有喝醉,反而是越喝越清醒,我想起阿瑟说的那句话,能做九九,不做十足,如果把事情做到完美极致的程度,真的就没有了退路吗?

在冬天喝夜酒,会寒彻心底,或许冬天喝夜酒的人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我想白酒在冬天畅销是因为白酒会让人越喝越暖,而啤酒只会让人越喝越冷。

我坐在出租车的前面座位,看着方小刀跌跌撞撞地把左手塞到后车座上,方小刀绕到我面前,一身的酒气,方小刀打着酒嗝儿:“十八,我胖,做副驾驶,你去后面,要、要我坐后面谁都坐不了了。”

我转头看着车子后座,左手依靠着一边,睡着了,我有些犹豫地看着方小刀:“就那么凑合着吧。”

方小刀皱着眉头,把我往车子外面拖:“凑合什么啊?都喝得找不着北了,再挤挤还不得吐吗?干吗放着宽宽松松的坐法不坐?”

我坐到后车座,方小刀开始跟司机啰嗦:“你啊,先先送我,我最近,然后送送后面那男的,最后送送那女的,钱我先、先给你,多退少补,钱少了找那女的要,知道不?”

出租车开动了,路边斑驳陆离的灯光从出租车的车窗玻璃上飞快地滑过,左手的脸上光线明明暗暗地交替着,左手把身体蜷缩着,往外面靠了靠,把头转向外面,我和左手之间的距离可以坐半个方小刀,我也把头转向我这一边车窗,其实车窗外面真的没什么可看的。

方小刀从前面的车座上转过来,看着我:“十八,一会儿啊你帮着把左手送上去,他喝得太多了,我本来想着去送,你,你看看我都喝成啥样了?我这一身脂肪都要瘫软啦,不行啦,你晚上去夭夭那会儿混着就行,近。”

我依旧看着车窗外面,没有说话,方小刀机械地用手扒拉我一下,压低声音:“十八,你能不能可怜可怜……”

出租车拐了一个大弯儿,方小刀颠簸了一下,司机利落地停车,看着方小刀:“你到了。”

方小刀皱着眉头用手捂着嘴巴,下了车子,背对着我们蹲到路边就开始吐起来,我刚想下车,放下刀朝身后摆摆手,艰难地说:“你们走吧,走吧。”

左手始终蜷缩着身体,背对着我,脸朝着车窗外面,我看看手表,没有说话。

出租车停在酒店外面,我小心地转过身推推左手,左手没动,我按着左手的肩膀摇晃几下,左手拿开我的手,没有说话,推开出租车门,踉踉跄跄地下了车。

我跟在左手后面,左手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不用,你走吧。”

我僵在原地,左手走了两步,上酒店门口的楼梯,被绊了一下,摔倒在楼梯台阶上,我犹豫了一下,快速跑上去扶左手,左手艰难地站起来,手磕破了,有血渗出来。我慌慌地从口袋掏出手绢,胡乱地按在左手的流血的手指头上。左手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出租车司机朝我的方向喊:“哎,你快点儿,我等你的时间也得开着计价器,都算钱的。”

我扶着左手进了酒店,在房间门口,左手受伤的手掏不出牛仔裤口袋的钥匙,我迟疑着从左手牛仔裤口袋中拿出钥匙,我感觉自己有些紧张,我看见手里的钥匙在抖着,插了好几次都没插进房门的钥匙口。

左手一直低着头,表情僵硬得像冰雕,我战战兢兢地把钥匙递向左手没有受伤的手,左手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左手很突然地用没有受伤的手握住我拿着房间钥匙的手,准确地将钥匙插入钥匙口,钥匙在钥匙口里面向左转三圈,然后再向右倒回一圈,门锁发出“咔哒”的声音,门开了。

左手径直走了进去,我看看自己手里捏着的钥匙,我的手心汗津津的,我艰难地跟着左手进去,把钥匙递给左手:“钥匙给你,我下去了,出租车司机还在楼下等着……”

左手背对着我,“哦”了一声:“放到门边的柜子上吧。”

我往门后的柜子走去,把钥匙放在柜子,转身刚走,我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拽住,我转头看见左右冷淡的表情,我疑惑的看向左手:“怎么了?”

左手的喉结动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看向我,声音冷淡得让我很想打寒战:“阿瑟今晚,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我摇头,甩开左手的拽着我手臂的手:“出租车还在楼下等着,司机说计价器开着的……”

左手往后用力拽了我一下,我踉跄地撞到左手身上,左手的眼神,像冰块一样冷硬:“阿瑟,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我都看见了他有跟你说话,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我毫不退让地看向左手有些暴怒冷漠的眼神,左手喘着粗气:“我就知道,你只会听阿瑟说的,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我忽然很想笑,我甩开左手握着我手臂的手,竟然真的笑了,我看着左手的眼睛说:“阿瑟说了,能做九九不做十足,事情到了完美极致的程度,就都没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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