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没有心情给自己准备晚饭,直接开始收拾行李。没想到住过来不到一个月,竟然多出来了这么多的东西:厚厚一沓留做纪念的门票、和爱米逛街时买的衣服,还有一捆一捆没来得及看的书……
床具应该是明天早晨临走之前洗吧……
安心把捆扎好的书和行李堆到一起,还没来得及直起腰来,眼前突然一黑,里里外外的灯竟然同时熄灭了。她连忙摸索到窗边向外一看,整个小区都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连路灯都不例外。似乎是哪里的电路出了问题。
安心叹了口气,偏偏是这样的时候……
一道极亮的闪电蓦然间撕开了沉沉的天幕,宛如浓重的云层后面探出了一只妖怪的巨爪,只一霎,耳边已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霹雳。安心惊跳起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床去,抓住枕头紧紧地压住了脑袋。
又一声巨雷轰然炸响,电光晃得房间里一片惨白,竟让人恍然间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那雷电穿透了她赖以栖身的房屋,马上就要抓到她的头上来了。黑暗和交错其中的电闪雷鸣仿佛瞬间开启了一条错乱时空的通道,将手足无措的她又毫不留情地丢回到了意识的深处,那个似真似幻的夜晚里去了,一瞬间,她又变回那个年幼而无助的孩子,独自摸索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紧抓着枕头的手因为过分用力,已经木然没有了知觉。偏偏隔着厚软的枕头,那一闪一闪的光亮还是一直刺到了她紧闭着的眼里,竟是躲无可躲……
“我……不怕雷电……”安心哆哆嗦嗦地开始用纳兰教的办法来自我暗示,“我……不怕……真的不怕……”
又一道闪电划过了黑沉沉的暗夜,安心大叫一声将身体紧紧蜷成一团。
“……你怕的不是雷电,你也不怕黑,”恍惚中纳兰曾经说过的话闪电般划过了安心的脑海,“只是因为童年的那一场雷雨无意中撕开了你父母刻意为你制造的温暖假象……只因为那一夜之后你就失去了家和父亲……所以你真正怕的,是一夜过后,你的世界会再度被颠覆……你怕的是失去……”
不对……安心模糊地想,纳兰说得不对……她怕……怕这震天动地的轰鸣,怕这沉沉黑暗中蜿蜒扭动的幽蓝色电光……怕那巨大的水珠敲打在玻璃窗上,一阵紧似一阵的扣响……
雷钟从一大把钥匙里找出了大门的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气冲冲地想:这个女人是睡昏了头了吗?不但不肯接电话,连这般震天动地的敲门声也置若罔闻……
看看,连壁橱里的蜡烛也懒得拿出来点……
雷钟摸索着换了拖鞋,余怒未消地大喊了一声:“怎么不点上蜡烛?!”借着忽明忽暗的闪电,他看到书房的门是半开着的,那就是说她根本还没有睡觉——那他喊了半天,她都在干什么?
雷钟大步流星地走到书房的门前,刚喊了一句:“我回来拿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再推开一点,又一道闪电自窗外闪过,他骇然发现那床角里缩成了一团的东西似乎就是……她的身体!他迟疑地走过去,想要扯开那个枕头,可是她抓得那么紧,这样一扯竟然没有扯动。
她该不是在害怕吧?
雷钟不禁失笑,想伸手拍拍她,却十分意外地感觉到指间传来的簌簌抖动——那样无助而恐惧的颤抖,仿佛他触摸的,是一个被遗弃在暗夜里的孩子。心微微一动,便有一丝温水般的柔软自心底里缓缓地蔓延开来。
满腔的怒气也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扳起她的肩膀。不知是不是缩得太久,她的四肢显得格外僵硬,一抬起身,枕头便从头顶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湿漉漉的苍白的脸,上面还沾着一缕一缕的乱发。她茫然地睁开眼,迟钝的感官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出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又有一记极响亮的闷雷在头顶炸响。安心的肩膀一抖,仓皇失措地伸手去抓那个枕头。
雷钟的心头似有一根极细小的针倏然划过,引起了一阵似痛非痛的酸热,身不由己地将手臂一收,将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