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已经不由她支配了。连她自己也不是。她明明想融入那些生活里,结果她做不到。她很努力地想要走进人群里,想要像多年前那样和每个人愉快地相处,甚至可以走上前拍一个陌生女孩的肩膀,然后说“同路的话我们一起走吧”。曾经轻易地认识一个又一个朋友,现在却如此寂寞,甚至害怕去和陌生人打招呼。乱套了乱套了,全都乱套了!让人崩溃。
到底,那一切的改变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敏感?她创造的快乐哲学快乐理论都去了哪里?那一切,只能滔滔不绝地对他人说起却不能让自己解脱吗?还是她把那些自己编造的快乐哲学都传送给了别人,自己却因此什么都没留下?她无法拯救自己了吗?是上帝在接连不断地开着恶劣的玩笑吗?
她的每一样东西,都在慢慢失去吗?那个恶劣的玩笑,或者游戏或者考验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她失去她最在乎的两个女孩开始?
那时,莫小默十六岁吧。她幻想了十六岁的一切美好,她以为在人们所谓的“花季”里到处都是花朵绽放的声音,一切都会如动画里的美好吧。莫小默和L认识了三年,和C认识了两年。她坚信这辈子不会再有人取代这两个女孩在她心里的地位了。她们三个应该是一体的,她们是相连的。那时候莫小默甚至相信“曲终人散”、“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她们三人中间都会失去意义,都会变成扯淡的玩意。三个同样深爱文字深爱动画的女孩,可以一直这样牵着手走下去吧?
莫小默始终相信感情的积淀。两三年毕竟不是两三个月。这样的时间对于她们已经足够长了。她们常常是靠着文字的交换来传达内心想法的,这是内心最真切的表达。她们拥有彼此间最深的秘密。抑或是她们三个间是不可能存在秘密的。当然,这一切仅仅是莫小默的想法。但是现实这东西又常常不是由一个人的想法来决定的。没有谁,是可以不保留自己的秘密的。是莫小默太单纯,还是她在自欺欺人呢?
L和C是通过小默认识的。在小默看来,她们似乎是带着一点陌生的。甚至在一开始接触时,带着一点小心。莫小默那时很骄傲,因为她既可以拥有L的秘密,也可以听C诉说一切过去。她对她们两个都很重要,这是莫大的幸福。她也花了不少时间让L和C相互了解,这样三个人才可以自然地一起行走,而她可以同时陪两个朋友。然而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开始在她身边窃窃私语了呢?内容并不涉及她,为什么她们不肯告诉她呢?“不关你事啦。”她们这么说的。这句话刺到她的心了。她可以在平常大大咧咧,装成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她可以像男生一样潇洒。她也可以高兴接受她们两个人的任何玩笑。但是她是真的被伤到了。什么叫“不关你事”呢?莫小默仍然选择了沉默。对于她们,她到底该说些什么呢?她可以娇嗔地缠着她们问,说“怎么可以不说啊,这样很过分啦”,或者她也可以生气。为什么不呢?她淡淡地微笑,因为她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怎么能对她们生气,她怎么能让她们觉得难受呢?也许这一切本是她的错啊。
当L趴在她肩膀上流泪的时候,莫小默说了什么?L,你不要哭了,不要总是流泪啊。你必须学着去面对周围的人,不能每次寂寞都对着我流泪啊。每个人,都很寂寞。你要学着坚强。L,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流泪了……是这些话,让L觉得莫小默讨厌她了吗?L因此不再常出现在她面前了,不再依赖她了。她以为是L真的变得坚强了。她是否曾经也为此欣慰过呢?她不记得。她只知道她后来常常看见L和C依偎在一起。她们看见小默,礼貌地打了招呼。她对于她的朋友突然这么陌生了吗?她们还是在中午三个人并排走在一起,只是她在乎的女孩已经不会挽着她的手了。她们会突然手牵手笑着跑起来,在小默沉浸在寂寞中的时候忘掉了她。小默看着她们,在她们身后跟着跑起来,她追不上……难过,心好疼。她想努力地追上她们,笑着骂她们没良心,可是她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什么时候,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呢?她所爱的L和C,她们还是她的女孩吗?她想抓住她们,抓住她所珍视的感情。她已经认定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于是不肯对第三个人敞开自己。她可以忍受那样的寂寞,只要她们在身边就好,就算只是一起吃午饭,就算只是偶尔传着纸条或者短信。她伸出手,却抓到寒冷的空气。深秋的寒气从袖子里侵袭,流遍她的全身,然后刺进骨头里,钻进心里。她等待着她们停下来,等待着她们把她想起。只要她们回头,她一样可以满足。她们终于在一棵梧桐下喘息着停下,回头看见她还在二十米外,她们皱眉了,她们一定想她怎么可以不好好跟在身后呢!然而莫小默终于绝望了。她再也不想追逐了,因为她们已经不会再停在某个地方回头看她,等她跟上来。她们已经断定她一定会跟在身后了,那么就不必在意了吧。总之,她是不会说什么的。不说什么,那就表明她对这事无所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