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几个人摁着张昭,杨猛说:“别折腾了,两口子吵架不至于非大晚上的跑回去,学都不上啦?”
许四说:“明儿你打电话解释解释,赔个不是,梅花党同志多善解人意的姑娘。”
张昭在地上挣扎:“你处过呀你知道她善解人意?”
“人瞧你跟彭鸭子的女朋友聊天都没打扰,这还不善解人意?”
杨猛冲许四说:“你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吧,你是不是长一六指儿啊,巴不得让他剁一根?”
潭海洋坐旁边小板凳上,说:“都别拦着他,让他走,上学有媳妇重要吗?还有这身军装,该干什么都不知道,上什么军校啊?”
闲杂人等松开手,没人拉着,地下那位倒不来劲了,自己坐了会儿,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外走。
“真走啊?”杨猛喊他。
“我烦!操场跑圈去!”
空荡荡的操场上,北风呼啸,太行山脉虎踞龙盘俯瞰着整座校园。一个身影在跑道上,十圈,十五圈,单纯地以为发泄掉每一分多余的精力,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不单单是女孩,还有他的未来,那些迷茫的他根本不知道路在何方的东西。
潭海洋来到操场上,张昭朝他喊:“别跟我说纪律,我知道熄灯了!”
潭海洋扔了一副沙袋给他:“乔队让给你送来的,怕风大把你吹跑了。”
张昭把二十斤的沙袋套在腿上:“嫌我死得不够快,还送我一程?”
“你要为一姑娘跑死了,你就跟BBS上永垂不朽了。”
“潭庄主,你还能再损点吗?”
潭海洋说:“喷队让告诉你,下个月的射击评比竞赛,你上二十五米速射。”
张昭停下绑沙袋,直起身子,“凭什么呀?我一直是步射,干吗改手枪啊?”
“服从命令,哪那么多为什么!一百米步射让烧饼上,喷队怕你手抖。”
“放屁,我什么时候手抖过!要手抖更不能上手枪了,这什么歪理啊!”
“想不通找喷队说去!”潭海洋转身往宿舍楼里走,又撂一句:“有什么不明白的,磨你性子呗!”
“我他妈背小人啦,什么事全给我拧着干!”张昭气得拖着沙袋跑圈。
宿舍楼二层的一个窗口,乔大喷正站在那儿,看着操场上的浑小子,犟起来任什么人什么规矩都不放在眼里。可他有时又单纯得像个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霸着,也有股子执著劲,他的枪械组装速度和射击成绩在全学院都是拔份儿的,他可以做好任何事,只要他喜欢,这一点乔大喷从不怀疑。可是更多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要干吗,上军校是家里的安排,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平常老百姓,而是肩负着使命的军人。
在学院这些年乔大喷不知看了多少像张昭这样背景的学员,老子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也希望子女继承部队传统,于是把孩子送来军校,可是这些和平时期蜜罐里长大的公子小姐却往往看不清自己人生的目标,一味走着长辈安排好的道路,每天茫然地混着日子。他欣赏张昭性格里单纯执著的一面,也看到他的缺陷,死拧,一旦对某件事某个环境产生抵触情绪,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对他那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偶尔违反的小纪律都不去深究,不想扼杀掉他成为一名优秀军人的可能,他希望在这四年里看到这个小子的成长。
可这个小子今天差点当了逃兵。也许别的男孩在这个岁数正跟姑娘花前月下,但是他们这些人,穿着军装,首先是军人。这是一所为部队培养未来指挥官的学校,于学员而言,这就是他们的战场。在战争时期军人用自己的生命去抵挡硝烟,在和平年代没有炮火的威胁,就能够忘记自己的职责、头脑发热地丢盔弃甲离开阵地吗?不磨磨他的性子,不明白为什么选择来这里,他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合格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