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喷没事的时候喜欢跟这些学员喷,有个球赛什么的,他老人家也惦着上去踢两脚。乔大喷的球技了得,躲闪腾挪,挥洒自如,足球就像是长在他脚上似的。张昭每次老惦着铲人球,晃着两条麻杆腿跟皮影戏似的飘忽,逼急了就施展他无赖的倒地铲球,可惜一般不会得逞。乔队的抽射势大力沉,弹无虚发,就跟他在射击课上的示范一样。
乔大喷的宿舍里有个足球,不是用来踢的,而是摆在柜子里供着,跟他的军功章放在一起。这个足球有个故事,队里很多学员都听过。
乔大喷以前在西南当兵,当年他有个姓雷的战友,也爱踢球,俩人关系特别好,这个球是他们当年一起买的。有句话说“当兵去三年,母猪赛貂蝉”。那回上街买足球,到了商店看见售货员貂蝉,雷战友就俩眼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直到把姑娘看毛了问他:“同志,你要买什么?”他指着柜台里的足球问:“这多少钱?”貂蝉羞答答地把球递给他,说:“一块五。”雷战友看看球,看看貂蝉,过了老半天冲人家说:“同志,你这球咋凸出来一块?”貂蝉看半天也没看出来哪凸出来一块,可雷战友就是坚持说球不圆。貂蝉说只剩这一个了,让他等进了新货再买。雷战友不愿意:“我们请假出来一趟不容易,要不我拿回去量量,要不圆再退给你行吗?”于是跟人约了个时间在后山见面,貂蝉就同意了。再后来,雷战友就跟貂蝉共沐夕阳中了。
“那为什么把这球摆这儿啊?”学员问。
乔大喷神情有些落寞,“后来自卫反击战我们上了前线,一年后离开战场的时候,他就成了一罐骨灰。”
学员们沉默了。乔大喷忽然拍着桌子大声说:“老子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的太平盛世,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就在这糟蹋,旷课的旷课,旷操的旷操!从现在起,谁再让我抓住你们违反纪律,我把你们塞罐里!”
晚上熄了灯,一宿舍的人躺在床上卧谈,有人说:“你们信吗,那足球的故事,不是乔大喷编出来唬人的吧?”
张昭说:“许老四你怎那么孙子呢,没瞧见乔大喷那眼神么!”
潭海洋说:“我叔叔也是死在那片战场的,他们侦察连开路的时候,被地雷炸死的。”
张昭探头看看下铺,“潭庄主,没听说你有个叔叔啊?你们家不是单传吗?”
潭海洋说:“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那是我们家老头心里一道坎儿,谁都不敢提。”
一号车难得地开口说话:“我妈当初在后勤医院,抽签抽中了送上前线,让人俘虏了。你们知道他们怎么对待女俘虏吗,削成人棍装桶里送回来。当时我爸带人去把我妈抢回来,我爸半条胳膊就是那会儿炸没的。”
这是大家第一次听一号车讲他家里的事,张昭在上铺蹬蹬他床架,说:“我妈当时也是后勤医院抽上去的,在云南。”
一号车说:“我妈去的广西。”
杨猛说:“说不定二十年前,咱们老子都在一条战壕里滚过呢,修的缘分,所以现在咱们住一宿舍里。”
张昭说:“那咱还是一条藤上结的瓜呢,谁把概率作业借老子抄抄?”
潭海洋说:“滚蛋,自己写去!”
“潭庄主,教导员怎么跟你谈的,你成绩已经这么高了,再学也提不了几分,倒不如多帮帮其他同学。在军队里要整齐划一,你一人牛逼没用,你以为你是郭靖一人能抵千军万马吗?最重要的是合作。”张昭一本正经地教育人家。
杨猛说:“参谋长,那把你那后宫也整齐划一一下吧,这么多兄弟还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呢,好歹给我们整一标配吧。”
张昭叹口气说:“杨政委,你又踩小爷伤心处,离这么远我也照顾不到她们的情绪,都给我该出墙的出墙,该绿帽的绿帽了,你要就都收了吧。”
杨猛说:“别的我不知道,我就打算接收你上衣兜里照片上那个。”
潭海洋插嘴:“她叫李小亚,我们院的,你们这些分区的同志别背着中央搞假团结,私自接管,交介绍费了么你们?”
张昭说:“杨爱卿,朕的江山都可交付予你,唯独此美人不可拱手相送。”
许老四说:“张参谋长什么时候这么贞洁烈男了?”
张昭一副神秘地说:“此女背后刺有梅花图,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务组织的重要接头人,我的任务就是秘密调查她们这个组织。”
潭海洋说:“中央怎么派你去当卧底了,瞧见美女,你张参谋长准是第一个叛变的呀。”
张昭说:“潭庄主,你可以小瞧我,但不能小瞧中央的英明决策。”
男生宿舍卧谈的话题,不管从何处起,最后总能落脚在女人身上。扯完了张昭,这伙人又开始聊起乔大喷的女人。
杨猛说:“我见过乔大喷的媳妇,长得挺漂亮的。”
许四说:“杨政委你眼光行不行,他那样的还能娶着漂亮媳妇?”
潭海洋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漂亮姑娘,越是插牛粪上,你瞅张参谋长跟他那梅花党。”
许四很气愤:“乔大喷那模样,有个女的陪他睡就不错了……”
他话音还没落呢,灯“啪”一下亮了,乔大喷在门口不紧不慢地说:“老子就那么难看?”
一屋子人都装睡,谁也不敢答话。
“一班长?”烧饼赶紧从鼻孔里发出呼噜声。
“别装了,我听半天了!”乔大喷说。一屋人都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
乔大喷拉了灯:“毛没长全的小子们,还聊女人,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