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后,张昭拉着潭海洋在舞蹈学院门口蹲了一个月。徐参谋被无情地踹出了革命队伍,理由是他要去的那学校女生特多,跟文工团似的。徐参谋觉得特委屈,那顶多算一乡村文艺队。
临别时,张昭拉着小亚的手,“你墙里开花别给我墙外香。”小亚瞪他一眼,他又嘴欠地说:“有空做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别闹情绪。”于是被小亚一脚踹进了车里。
潭海洋背着行李颠颠儿赶来蹭车,说:“同去同去。”张昭说:“潭庄主,组织上要批评你了,杏林庄连驹都没有了?”潭海洋说老庄主的规矩公驹不做私用。
军队是个上下等级森严的社会,军校就是这样一个缩小了的社会,谁家里哪个军区的,哪个级别的,谁报到时候是院长亲自出去迎接的,不到两天就全摸清了。张昭和潭海洋是指挥类专业,同一队同一区队同一班,所以也在同一宿舍,领了装备,潭海洋瞧着张昭理了板寸的脑袋说:“张参谋长,你后脑勺有块反骨。”张昭也胡撸着潭海洋的脑袋,“潭庄主,你脑袋跟地球仪似的。”
回宿舍的路上,因为快到全队集合时间,俩人就想斜穿草地,旁边有高年级的纠察把他们喊住了:“军人走直线,走直角,穿上军装你们就不是老百姓了,要时刻注意军容军纪。”潭海洋怕张昭跟人犯浑,赶紧拉着他规规矩矩直线走了。到离开纠察视线的地方,张参谋长果然有话说了:“我就走斜线,我不但走斜线,我还斜着走。”说完跟螃蟹似的横着扭。潭海洋看着他,“有劲吗?”张昭自己也说:“挺没劲的。”“没劲就好好走!”
进了军校大门不到一小时就领教了规矩,而这只是个开始。回到宿舍,一屋十个人为一班,班长是个从部队上来的老兵,叫黄乔。张昭一听,黄桥烧饼,于是“烧饼”这个外号就传开了。还有另外两个学员也是从部队来的,那军事素质,这帮地方考上来的学生跟人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屋里,大家把统一分配的被褥搬到自己床上铺好,三个老兵的被子是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其他人等都是渲渲的大棉花套。潭海洋努力了一下,可是这被子太新了,无论如何也整不出型。烧饼说你得放地下拿板凳压,往上浇水才能成型呢。潭海洋瞧瞧被子,没舍得。烧饼一笑,早晚也得浇。
在屋里的时候,三个老兵规规矩矩坐在板凳上,其他人都习惯了一屁股坐床上,还有人把被子打开睡午觉的。烧饼喊他们下来,部队里的床哪是随便能坐的,再困再累没命令也不能往床上倒,可是屋里这几位他哪说得动,烧饼这个班长委实不好当。
门呼地一下被推开了,区队长站在外面喊:“楼下集合,动作快!”他看见屋里几个人的样子,吼道:“谁让你们坐床的,床也是你们坐的!下来!”听他枪筒子似的吼,连脑后长反骨的张昭都没想起来抗争一下,老老实实站起来。但是还有一位躺在床上,头都没抬,区队长上去一把扯下他被子,“下来!”
那位一口碴子味嚣张地说:“你给我盖回来。”
区队长揪着他脖领,跟在后面的副区队趴耳边小声说:“这是坐××军区一号车来那个。”区队长手里犹豫了一下,把被子扔回去,一边喊一边往外走:“楼下集合,动作快动作快!”
往楼下跑的时候,张昭小声说:“也不过如此啊。”
潭海洋说:“一毛三,他敢惹谁啊?不过那‘一号车’也太张狂了,又不是来疗养的,四年怎么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