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赖六世突击坐床(5)

凛凛草上落霜,

飕飕寒风刮起;

鲜花和蜜蜂儿啊,

怎么能不分离?

天色黑了下来,还不见仁增汪姆的身影。他几次要出门去找,去谈心,去作暂时的告别,去宽慰她也宽慰自己——既然会突然离去,也可能会转眼重逢,让她等着,等着他的归来。但是宗政府门口的卫兵,总是礼貌地,然而却是坚决地把他挡了回来。他一直在院中徘徊,不时地望着门外,捕捉着每一个人的影子,倾听着任何一次的脚步声,但是没有一回不使他的希望落空。

门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望不见了。他还是不进屋去,抬头望着天空。一道流星,又一道流星,像是在互相追逐着。他真想变作一颗流星,坠落在仁增汪姆的小店里。

直到这时,才来了一位喇嘛,对阿旺嘉措说:“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您在本地没有亲属。姑娘仁增汪姆,只是您的朋友。您很快就要受戒,再不能接近女人。仁增汪姆已经向宗本〔1〕和寺院起了誓,作了保证,不再和您来往了。请您安静歇息,明早还要上路。”这位奉命传话的喇嘛像念经一样地背诵完了上面的话,面无表情,毫不迟延地走了。

阿旺嘉措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什么,他已经到了大门口。只听得卫兵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不清楚,神秘人物。”这是喇嘛的声音。脚步声也消失了。

阿旺嘉措想大声地叫喊,想奋力地抗争。怎么,连和亲友见面也不行了吗?但他没有喊出声来,他向谁喊呢?谁来听他喊呢?他只能在心里喊,对自己喊。他确实听到了自己的喊声,把天上的星星都要震落了。完了!他和仁增汪姆的缘分尽了!天哪……

他怏怏地回到屋子里,点燃酥油灯,写下了这样两首诗:

爱情渗入了心底,

“能否结成伴侣?”

回答:“除非死别,

活着绝不分离。”

和我集上的大姐,

结下了三句誓约,

如同盘起来的花蛇,

在地上自己散脱。

他自己反复读着,泪水涌出了眼眶,他伏在诗笺上哭了很久。他想,未来的一切尚难预卜,命运之神是无比强大的,要去的哭不来,要来的也哭不去。只是他心爱的仁增汪姆,为什么一遇到突然的事变,就作了那样的保证呢?于是他只有用这样的诗句来安慰和劝解自己:

已过了花开时光,

蜜蜂儿不必悲伤;

既然是缘分已尽,

我何必枉自断肠?

酥油灯燃尽了,他才含着泪水睡去,恶梦中还呼叫着仁增汪姆的名字……

八月。桑结甲措开始为阿旺嘉措的坐床忙碌起来。因为坐床是新达赖正式继承前世达赖位置的盛大典礼,仪式的隆重在西藏是无可比拟的。而且六世达赖的坐床带有明显的突击性,弄不好会产生严重的政治后果。

阿旺嘉措的受戒地点使他颇费思谋。他原来决定在聂塘的诺布尔康举行,为此,他已经秘密地请班禅立刻从日喀则赶到聂塘来。现在他又考虑到,聂塘距离拉萨只有40里路,一旦公布了匿藏灵童多年的真情,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新达赖的安全不易保证。于是他又决定把受戒地点改到冈巴拉大山那边的浪卡子去,那个地方离拉萨较远,东面和南面是一望无际的羊卓雍湖,西去有翁古山之险,北上有冈巴拉之雄,即使出了什么事,局势也好控制。谨慎总是有好处的,就像有时候冒险也有好处一样。他又下了两道秘密通知,一是请班禅转道浪卡子,一是让阿旺嘉措一行也到浪卡子去,谁先到达就停下等着。他自己也准备赶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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