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城突然改变的态度令她不敢相信。他说可以停止所有施加于她外公公司的行动,一切到此为止,交换条件则是陈子柚无限期的自由。
“我不需要那么多,我只要外公的平安。”子柚用微弱的声音又一次重复,“你对我也不会有那么久的兴致,所以,您可以定下一个期限的,等期限过后,我会带外公离开这里。”
“小姐,我是甲方,规则我说了算。要么接受我的条件,要么你请回。”
“我不值那么多钱。我也不需要公司。”她垂死挣扎。
“你的意思是,要让令外公孙天德先生看着他的公司被人拆成一堆碎片,像处理废品一样卖掉;让他看着陪他奋斗了几十年的那些拖家带口的老家伙无处可归?难道你不认为,那会比让他去坐牢更加难受?”
子柚重新咬住受伤的唇,她知他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这一切,的确会让外公比死更难受。之前她不提这种要求,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他肯同意。
“而且,”江离城补充,“孙先生意气风发的这些年,得罪过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落井下石是人的本性。还有那些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工人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比我更不文明的方式来对付你们俩。小姐,你还会天真地以为,只要我放过你外公,你们就可以平静地生活吗?何况,你会害几千个家庭陷入困境。”
子柚很佩服自己居然在这时候能够笑出来:“将要害那几千人陷入困境的难道是我而不是你?”
但是江离城说的没错,天德有近一半的一线员工追随了外公二十年,这些人,将大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天德,天德对他们也很厚待,高薪高福利,事实上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包袱。如果公司瓦解,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势必要被遗弃,尴尬的年纪,沉重的负担,没有学历,没有新的技能,境况一定会很糟。
“我遣散他们,合理而合法。而你,则本可避免他们陷身囹圄。包括你外公余生的自由。”江离城再度把这个她无力承受的罪名扣到她头上。
“你策划了那么多年的计划,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弃?”子柚疑心他诡异态度的背后有新的阴谋。
“我没想到天德太不堪一击,把它彻底搞垮也没什么成就感,这游戏我玩腻了,换换口味也不错。”江离城以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她,“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仔细考虑一下。”
她麻木地从桌上端起那杯秘书送来的茶,冒着冷汗的手心,汲取着已经渐冷的水的温度。上好的薄胎骨瓷,绘着精致的花朵图案。此刻那些美丽的缠绕的枝蔓都仿佛化作绳索,勒住她的脖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离城嘴角噙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表,子柚表情木然,仿佛不知所措。
“还有半分钟。”江离城冷冰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时,子柚心中一惊,手下意识地使了大力,那个上好的茶杯竟应声而碎。水和茶叶溅到她的身上和腿上,迅速洇入布料里,好在并不烫,只是白色衬衣留下茶叶的颜色。而她沾满茶水的手,则从指腹与掌心处,渗出鲜红的血,一滴滴涌出来,与手上的水交融到一起,变成一缕缕细细的粉红色,蔓延开。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感觉不到一丝的痛。
有细碎的声响,片刻,一张纸条别在一套钥匙里,从办公桌另一端滑过来,正停在她的面前:“一周时间足够你养好手上的伤,以及思考我的提议。下周五的晚上,我希望能在这幢公寓里见到你。”他的手指停留在通话键上,“一周时间,我不会有任何行动,我希望你也不要有,免得我们彼此不愉快。如果你一定要做一些小动作,那我希望你做得聪明又漂亮。”他按下通话键,“陈小姐的手受伤了,进来替她包扎一下。”
秘书小姐神速地提着医药箱进来,见到他尽职提醒:“江总,您的会议三分钟后开始。”
“我知道,正要去。”江离城将桌上的表戴回手腕,起身整了整西装,在离开之前对秘书说,“找人把陈小姐安全送到家。”
他离开时没看陈子柚一眼,子柚也没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