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城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小孩子耍无赖:“我也有一点后悔。如果有心要给你教训,那样会更深刻。好的,如果还有下次,我会记得你的意愿。但是现在,我看你还是洗洗脸,早点回家睡觉吧。”说罢打开门,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先前那女子倚在离房门几米远的栏杆上抽着烟,地上已经有几个烟头。江离城看了一眼地上的烟头,轻轻皱皱眉:“没公德。”
女子用夹烟的手在他肩上捶了一拳,骂了一句脏话:“我至多破坏了一点卫生,比起你做的事可有公德多了。”烟灰落了他一肩。
江离城一边拍掉身上的烟灰一边说:“别讲脏话。”他又取一支烟含到口中,抓过那女子夹烟的手,就着自己的烟点着了。他吸了几下后说:“你在这儿偷听还是放风?”
“没大没小的。强子发疯了,我搞不定。你去看看他吧。”
江离城嗯了一声就要走,那女子说:“喂,里面你搞定了吗?”
“没有。”
“你不怕她在里面寻短见?”
“关我什么事。”
女子又恨恨地骂了一声×:“你怎么就不学点好的。臭男人,德行都一样!”
江离城头也没回。
那女子把手里的烟在栏杆上捻灭,把烟头丢到地上,向那个房间走去。她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去,把地上的几个烟头都捡起来,丢进旁边垃圾桶里。
子柚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怔怔地坐在那儿不说话。见她进来,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颤了一下。
女子说:“别怕,我不跟他一路。”
子柚低下头不说话。
女子说:“去洗把脸,我一会儿也走,可以送你回家。”
子柚摇摇头:“我可以自己走。请让我再坐一会儿。”
“我比你大许多。你可以叫我禾姐。”
子柚抬头看她,子柚把“禾姐”想当然地理解成“何姐”。
何姐打量了她几眼:“多漂亮的小姑娘。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把臭男人们记在心上。”
子柚又低下头。
何姐陪着她坐了一会儿,给她倒了一杯水,自己又吸了一支烟,絮絮叨叨没什么逻辑地给她讲了几个故事,不外乎女人不能靠男人活。子柚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插话,也没听进去多少。
何姐的故事越讲年代越久远,说到她跟子柚这么大的年纪时,遇上一个负心汉,曾经把自己关在家里绝食。她说:“你看,当时觉得了无生趣,我的人生完了,现在不也一样过得好?”
子柚突然问:“你是怎么想通的?”
“我饿得只剩一口气,后来想吃也没力气弄了,打电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等死。还好城……有个朋友找不到我后怀疑我出了事,爬到四楼把窗砸碎把我救出来。我吃饱了饭以后体会到,这事上最悲惨的事不是被男人甩,而是吃不上饭。至于那个男人……现在我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子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谢谢你。”
“真不容易,你竟然笑了。”
门外有人探头探脑:“何姐,城哥说你喝了酒,让我来接你。”
那女子又换了晚娘面孔:“今晚不许在我面前提那浑球的名字。滚出去!”
最后是那位何姐半拉半扯地把她拖到了自己的车上。子柚做了许多假设:她其实是江离城的什么亲密爱人,过一会儿要把她送到不好的地方去;她打算绑票,让她家人交赎金……那女子虽然做事大大咧咧,但又无比心细,居然看出她的心思,递一部电话给她:“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们在哪儿等着接你。”子柚又觉得自己太过小人之心了。
车子的品牌很普通,年轻司机一看就是社会青年,吊儿郎当,在开到她家别墅区所在的那条路后小小地念了一声:“靠,居然是个千金小姐!我还以为……”随即他的后脑勺挨了一下。
子柚远远地看到家里的司机在等她。她请年轻司机停车,从口袋里拿出小镜子迅速看了几眼自己的容颜。只是眼睛有一点肿,但如果他们问起,她完全可以说那是因为离别伤感而哭泣。
但是那司机刹车太猛,以至于她手中的镜子滑落。当她弯身去捡那枚精致的小镜子时,贴身的项链从领口滑出来。子柚没在意,但坐在旁边的何姐却突然捏住那枚坠子,害她不能直起身子。
何姐将那枚小小的平安扣看了足足四五秒钟后突然问:“这坠子很漂亮,从哪里买的?”
“外公送我的。”家中的司机已经把车向这边开过来,子柚下了车,向何姐道谢。
何姐却沉默起来。她没有下车,只是在车里微微点一下头。在子柚关好车门,转身离去后,她摇下车窗,喊了一声:“小姑娘,祝你好运。”
子柚微微一愣,待回头时,那辆车已经迅速地开走,转眼便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