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李雨潺是研究室最年轻的女孩,为人大方,工作热情,加上人长得白净漂亮,很讨同事们喜欢。她出生于桃林下面的小县城,母亲是一家街办企业的工人,父亲却桃林城里当中学教师,过着两地分居的日子。还有一个哥哥,母亲一人照顾不过来,只好把李雨潺送到桃林。本来送的哥哥,哥哥受不了父亲管束,在桃林待上没几天就逃回县城,再不肯就范。李雨潺从小与父亲就亲热,乐意生活在他身边。顺利读完幼儿园和中小学,直到考上大学,才离开父亲。这时母亲厂子倒闭,只好来到桃林,跟刚退休的父亲生活在一起。哥哥也在广东打下一片天地,想接父亲过那边定居,老人故土难离,只得拿钱将学校分给父亲的房子装修一新,两位老人衣食无忧,倒也安宁自在。转眼李雨潺大学毕业,本想留校读研,以后做个大学教师,假期背个行囊,闲云野鹤,畅游天下。不想父母突然双双病倒,回家守护父母期间,哥哥劝她别读研了,就在桃林找个事做,两位老人也好有个照应。没等李雨潺明确表态,哥哥就调动方方面面关系,给她在政府里面落实好了工作。李雨潺十二个不情愿,却还是留了下来。父母一辈子不容易,老来需要陪伴和照顾,做儿女的不尽尽义务,哪天子欲养而亲不在,就悔之晚矣。也是人各有志,别人觉得做机关干部神气,她却从没这么想过,心情灰灰的。她的印象,机关里压根就没什么好人,要么是打着官腔的权贵,道貌岸然,颐指气使;要么是低眉顺眼的奴才,唯唯诺诺,蝇营狗苟;要么是趋炎附势的小人,阳奉阴为,两面三刀,欺上瞒下,见利忘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好处插朋友两刀。流落到这样的地方,荒废学业不说,天天跟一群伪君子打交道,想想都可怕。再可怕也得硬着头皮上,先工作一阵,以后有机会再另谋去处。却想不到遇上乔不群这样不俗的同事,李雨潺颇觉意外之余,又深感幸运,原来机关并非那么阴森恐怖,也是人待的地方。巧的是乔不群不仅幽默随和,好打交道,连相貌声音,走路姿势,都与父亲有些相似。有时两人走得稍近些,还能隐约从他身上,闻到只有父亲身上才有的特殊气息。这种好闻的男人气息,简直让李雨潺陶醉着迷。

记得来研究室报到那天,最先认识的就是乔不群。当时乔不群正在处里上网查资料,忽闻一阵清香飘至,有人懵懵懂懂撞进来,噼哩啪啦作完自我介绍,才停下问对方贵姓。乔不群眼瞧这个皮肤雪白漂亮灵性的女孩,鼻翼悄悄歙动着,捕捉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那份潜藏多年的记忆就这样被唤了醒来。乔不群就是在这份芬芳的馨香里长大的。每年春夏,老家小镇前的山坡上百花盛开,其中有一种桅子花开得到处都是,浓郁的花香弥漫在小镇上,让乔不群终生难忘。闻香识女人,乔不群生出幻觉,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个有着桅子花香的女孩。彼此之间的陌生感顿时消失,乔不群故意逗趣道:“我贵姓,我也不太搞得清楚,只知道有车可当步,有木可过河,有人在国外,有草可做馍。”这并没难住李雨潺,她转转水灵的大眼珠,说:“原来咱们都是木本植物。”说得乔不群乐起来。第一次见面这么开心,以后的交往,两人说话也就比较随便,只要不是正规场合,免不了要开些小玩笑,逗逗对方。

乔不群知道李雨潺故意逗你开心,将软盘插入软驱,开了激光打印机,要自己动手。李雨潺嘻嘻笑着,抢过鼠标,人往电脑旁的椅子上一坐,麻利地操作起来。

打印机开始往外吐材料时,蔡润身进了档案室。有说有笑的李雨潺收住笑容,不怎么吭声了。蔡润身望眼李雨潺,对乔不群说:“我就估计不群在这里,果然不出所料。”乔不群说:“你在找我?”蔡润身说:“不是我找你,是刚才碰着袁秘和吴主任,他们叫我问问你,材料写得怎么样了。去敲你的门,没有动静,就知道你干什么去了,这不正好被我逮个正着?”乔不群说:“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有什么可逮的?”蔡润身笑道:“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你们做没做坏事?”

李雨潺青着的脸拉得更长了。干脆扔下电脑,到一边继续装钉她的文件去了。也许蔡润身的玩笑开得没水平,惹恼了李雨潺。乔不群想说句笑话,蔡润身拿过输出来的材料,一边故作欣赏,一边给他戴起高帽来:“乔处真不愧政府第一笔杆子,材料来得又快又好。若轮到我,就是有人拿枪在后面点着脑袋,这样的大材料也是没法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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