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上桌了。没有多余的碗,一位热心的兄弟拿热水瓶盖倒进一点水,用黑黢黢的手擦洗起来,然后从地上捡起一件破烂的衣衫用衣角擦拭。我满脸堆笑,暗自惊呼“My God”!好在这哥们儿问了一句:“有纸么?”我赶紧接过壶盖:“有的,有的。”边说边狠狠地用纸巾擦拭。一盆米饭半生不熟,一盆烧焦的青椒没盐没味儿。他们见我难以下咽,又摸索出一听红烧肉罐头——盛情难却啊!我象征性地夹了一块肉,上面裹着一大团亮白的猪油!娘嘞,这是什么口感!当然,我也没忘记拿出在马攸木拉检查站买的牛肉干和火腿肠来跟大家分享。
没有多余的“床铺”怎么办呢?我说我有睡袋。但分明的,他们的眼神中含着一丝尴尬和窘迫,是的,其实他们明白我很不习惯这肮脏的环境。一位大哥有些“羞怯地”把垫在自己棉絮下面的那床又破又脏的床单抽了出来,铺在空地上让我铺睡袋……我心底顿时涌起一丝酸楚——为他们在这艰苦的生存环境中正在经历的最原初的生存状态,也为他们脸上憨厚的笑容,为他们对我这个陌生人的真诚和“歉意”,以及他们对艰苦的自然条件表现出来的无意识与无所惧。
半夜被一群狗叫声吵醒,声音忽远忽近,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好像在撵什么东西。看见藏族兄弟们亮起电筒爬了起来,我霎时兴奋不已,仿佛一部大片就要上演!于是也手持头灯跟随他们来到黑漆漆的大地上。无奈在这苍茫无边的暗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只淡淡地说是狗在撵狼。
度过一个不眠夜,再度走进苍茫迷离的草原。体态轻盈的雌性藏原羚三五成群,一见人类就蹦跳着向草原深处逃去,一团团白屁股像乒乓球一样在斑驳的绿色中跃动。而雄性藏原羚则喜欢独自遨游,并不在乎我的到来,甚至摆出各种姿态任我一气狂拍。
看行程,距离圣湖玛旁雍错已经不远了。草原上溪流潺潺,渐渐有了黄鸭、沙鸥和草原鹰。转过一个山头,一具风干的动物尸体赫然在目。走近跟前我竟有些舍不得离去,这是真实的自然界弱肉强食的第一现场:一头腹腔和盆腔被掏空的藏野驴,剩下半张掩着沙尘的皮囊,四条腿只剩其三。这场景只在记录片中见过,如今我居然有幸从不同的角度给尸体拍照,并且能够从残缺的尸体想像猎手掏食其内脏的血腥画面。这就是“无人区”的标志,彰显出野性与自然的一面,暗示着一段幸运的、尚未断裂的生物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