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再也没有一寸干爽的地方。冒着冷雨在黑暗中踯躅独行,前方终于有几点灯光。四面八方再次响起狗叫,我不停地甩着脑袋,用头灯四射,指望这移动的光束能吓住狗狗,同时大声求助。路边土房子里出来一位藏族老人,陪我走到一个商店门口,说:“这是拉藏乡唯一的汉人商店。”
头灯照着商店的招牌:四川小吃。我哆嗦着呼喊:“有人吗?”
主人开门的时候,我湿漉漉地站在她面前瑟瑟发抖,雨水还不停地从帽檐滴到脸上。这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孩,愣了半晌,才慌里慌张地招呼我入内,然后用牛粪生起了炉火,一股暖流立刻涌进我疲惫僵硬的身躯。盯着红红的火苗,我鼓起勇气问女孩可否借住一晚,搭地铺就行。女孩只是笑笑。默许?心里一阵窃喜加感激。
一家很小的商店,门口乱七八糟地堆满了蔬菜。房内仅有两张方桌,墙壁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副食和日用小商品。房间正对着门的一角用木板隔开,是厨房兼做主人的卧室。奇怪的是店里就她一个女孩,并无旁人。我暗自寻思,她跑到这么荒凉原始又没有汉人的地方来做什么生意?
不一会儿,女孩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炒饭从里屋出来,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笑了。很久了,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可爱的笑容了。她说她老家在重庆,半年前听朋友说这里要驻扎一支武警交通部队,于是就跟男友跑来一起经营这个小店,专做部队的生意,男友刚去拉萨进货还没回来。11点过来了一辆军车,下来几个战士,也是一副狼狈的样子。这些战士不过20岁出头,终日在新藏线上奔波,哪儿有险情就往哪儿去,为了保障国道畅通他们经常在寒冷的夜里抢修。他们工资不低,可在这只有乌鸦光顾的地方真是有钱无处花,所以他们来这小店消费都很慷慨。我这才明白女孩的精明之处。
夜深了,钻进睡袋,迷糊之前忍不住问道:“老板,你叫什么名字?”“叫我娟子好了。”是夜,我睡得很香很甜。
第二天阳光灿烂,娟子帮我一块儿把所有的衣物行李都清洗过,然后拿到屋后藏家的院子里晾晒。余下的时光我俩就坐在桌前,给她看照片,给她讲路上的经历,偶尔也一起发呆。在这个靠柴油机发电,靠压水井汲水,看电视还得指望有转播的地方,更不要说网络了,一日三餐之后,孤零零一个人该怎么过?可这就是她的生活,实实在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