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6)

Jim就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在我到达上海的第二天紧随而至,经历了我对他那么多的打击,他还对我死缠不放。我对他还真是佩服至极。

Jim的电话讲得永远油嘴滑舌。

“喂,梅梅啊,我已经到上海了。”

“你来上海做什么?”

“还不是看你刚到异地,我不放心,来看看你嘛。”

“别以为我到异地你就有机会。”我气呼呼地说,“我好得很,比在北京的时候还好,好很多。”

我都能想象得到电话那边的Jim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才听见Jim打趣着说:“啊,几天不见,梅梅你脾气见涨啊,真有女强人的范。” 我有女强人范个鬼啊。

就在我接到公司调令的命令时,我还哭鼻子哭得一塌糊涂呢。

命运真是捉弄人。

曾经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和努力要留在北京,要留在那个男生的身边,最后还是被流放至此。当公司那个中年啤酒肚的人事主管通知我因为业务要求,我被调到上海做客户经理时,我瞪大眼睛问他搞错了没有。

他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说,怎么会搞错呢?再说,给你升官怎么算是搞错呢。

的确从职位上看,我的确被提升了。

但没有与我商量就擅自将我调离北京,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那个人事主管歪着脑袋观察我:“怎么,你不高兴这样的调度?你的工资可是整整翻了一倍啊。”

我没出声。

“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可以跟公司提出你的异议。”

“结果呢?”

“那就离职走人呗。”他笃定地说,然后像没事一样转身离开。

而他怎么会知道,在我风平浪静的外表之下,内心世界早已经是兵荒马乱一片滂沱。我不再是小孩子,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这时候耍小孩子脾气,在这个时候放弃这份工作。尽管我知道这个时候离开北京对我和李雷的关系有多大影响。我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也不知道该从哪跟他讲起。

就在上个月,爸爸因为脑血管破裂住进了医院。

虽然抢救及时没有危及生命。

但是持久的康复治疗也随之展开,换句话说,我需要钱,我的爸爸需要钱,我的家庭需要钱。

我想要靠自己的努力让家庭变得宽余。

在这件事上,我绝不肯低头,我不想花别人的钱,我不想要别人看到我的无能跟懦弱。

因为爸爸住的那家医院,正好是魏华所在的医院。

所以同学里只有魏华一个人知道。

魏华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所以当即就掏出一千块钱递给我,我死活都不肯接。其实我清楚魏华家有钱,她也不差这一千八百的,但这个不是钱的问题,就像是当初我拒绝Jim的工作邀请时一样。

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将这件事告诉李雷。因为公司的调令来得很急,我第二天就要走马上任。而人事主管也特别“殷勤”地为我订好了第二天晚上的飞机。

所以那天白天我异常忙碌。

之前的一个晚上我都在医院护理爸爸,好在有魏华在,夜里两个人躲在护士值班室聊起中学时的事来,魏华告诉我她中学时暗恋Jim。我听完了立刻从昏迷状态变得异常亢奋。

“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啊。”我瞪圆了眼睛。

“你别那样大声叫。”魏华说。

“不过你怎么喜欢那嘴巴上像是抹了油的外国佬。”

“我觉得他很帅啊。”

“我从来没这样觉得。”

“可是他好像很喜欢你啊。”

“那又怎么样,我对他又没感觉。”

……

感情的事情真是永远也说不清楚啊。我跟魏华就这么感叹着,天空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家,跟妈妈一起煮粥送到医院,然后又匆忙地跑到公司去交接工作,等到忙到差不多的时候,办公室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再一看表,离飞机起飞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公司的同事提醒我必须要出发了,否则有赶不上飞机的可能。我就这样像个陀螺一样到了机场。

安检之后才想起给李雷打电话。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可恶的Jim打来了电话,约我出去吃什么鬼宵夜。

本来有些怒气,这下全撒在Jim身上了。

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应该,不符合我的为人准则。

可是那一刻,我像是脱了缰绳控制的木偶一般无计可施。

“宵夜是吃不上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正在登机。”

“啊?”他像孩子一样惊奇地叫,“你要去夏威夷旅游?”

“拜托,我怎么可能有那份闲心,我是被调去上海工作了。”

真怪我多嘴,就这样一句话,第二天就把Jim给招惹到上海来了。在我跟Jim通话的时候,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李雷的。

我想要回拨的时候已经开始登机了。

于是匆匆编了一条短信:“因公飞上海,落地后再通电话”。

然后关掉了手机。当飞机裹胁着强烈的噪音滑向夜空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悲伤的集合体,就像这么一台大飞机,它一个人在这么黑的夜里寂寞地飞着,一定也非常非常的伤心吧。

拉下弦窗,我歪过头,任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

那些想说的话,亲爱的,我如何开口。

最终只能是如鲠在喉,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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