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奇风俗重武轻文(2)

语说得好,选日不如撞日。撞着今日,就是今日最好。你们新夫妇,只须叩拜天地祖先,再交拜一会,便算是成了婚了。你的意思,不嫌这办法太简慢么?"杨继新巴不得立刻就和意中人会面,搂抱如帏。所怕的就是要经过种种麻烦,荒时废事。今见老头这样说法,直喜得心花怒发,那里会嫌简慢呢?连忙回答道:"听凭丈人的尊意,小婿无不恪遵。"老头即起身到里面去了。杨继新此时单独坐在书房之中,心里快活得不知应如何感谢天地神明才好。横亘在胸中打算的,便是成婚后,如何对新妇温存体贴,此后享受的艳福如何美满。

老头去里面约有一刻工夫,即带领两个年纪都有十六七岁的大丫鬟出来。一个双手捧着金漆衣盒,一个双手捧着靴帽。老头堆着满脸的笑,说道:"衣服靴帽都很粗劣,将就穿用一番,成婚后再随意选制。"两丫鬟将衣盒靴帽放下,过来替杨继新解衣宽带。老头仍退了出去。杨继新是在富贵人家长大,但自成年以后,不经过丫鬟动手解衣宽带,只羞得两脸通红浑身都不得劲。两丫鬟倒都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一件一件的替杨继新脱下,没一点儿羞怯的意味,连贴肉的衣裤,都要替杨继新脱下。杨继新急得将身体背过去,说道:"里衣不换也罢了么?"丫鬟格格的笑着不做声。杨继新道:"改日再换也使得啊。"捧衣盒的丫鬟笑道:"新贵人说话,也太鲁莽了。怎么说改日再换也使得呢?难道改日再这们换一回吗?不全行更换新衣,如何得叫做新贵人呢?请站过来,让我们脱罢,不要耽搁了时刻。此刻的新娘只怕已经妆好了呢。"杨继新被这几句话说得自悔不迭。心想:我和前妻成婚的那日,也是有些不吉利的兆头,事后许多人说出来才知道。今日我怎的这般不留神呢?心里有如此一追悔,就顾不得害羞了。恐怕再说出不吉利的话来,回转身听凭丫鬟将贴肉的衣裤都解了,露出一身莹洁如玉的肌肉来。两个丫鬟看了,都忘了形,争着用手到处抚摸,现出垂涎三尺的样子。杨继新怕老头来看见,催促丫鬟,才从衣盒中提出衣服来穿上。竟如特地给杨继新缝制的,长短大小,都极合身。杨继新装扮好了,又来了两个遍身锦绣的小丫鬟,共捧着一大段朱红绸子,走到杨继新面前,请安道喜。

大丫鬟接过红绸,向杨继新颈上一挂,两端垂下来,两个小丫鬟,每人双手握住一端,说:"请新贵人去神堂成礼。"杨继新也不知道这是一种甚么礼节,只得随着小38丫鬟,穿过了几间房,到一间十分庄严的神堂里。看堂中的红绿灯彩,已陈设得非常华丽,俨然大户人家办喜事的模样,万不料咄嗟之间,便办得这们齐整。正中神座边,两排立着十多个粉白黛绿的丫鬟,一眼看去,年龄都不相上下,只在十四五岁之间,没一个不是娇姿丽质,楚楚动人。整齐严肃的分两排立着,如衙门中站班伺候官府一般。神座前面地下,铺了一张金花红缎拜垫。小丫鬟引杨继新到拜垫上左方立着,即见也是两个遍身锦绣的小丫鬟,分左右夹扶着新娘出来。新娘有盖头遮盖了面目,看不出容貌,然只看身段,已能认得出是在路上遇见的那个可意人儿。新娘到拜垫上右方立着,做傧相高声赞礼的也是一个七八岁的丫鬟。一对新人拜过了天地祖先,对老头也拜了,才彼此交拜。一待拜毕,众丫鬟争着上前拜贺。新郎新妇同入洞房。杨继新看这洞房的陈设布置,简直没一处使人看得出是仓卒办成的。新娘去了盖头,杨继新看他的容光,比在路上和园中两次所见的更觉美不可状。此时天色已渐向黄昏,就在洞房中,开来晚膳。也没旁人陪伴,就只新夫妇两人,共桌而食,杨继新脸嫩,几番想和新娘说话,因见有丫鬟在房,待说出口,面上不由得一红,话又吓得退回喉咙里面去了。新娘也是害羞的样子,不肯开口。二人徒具形式的吃喝了些儿,丫鬟撤了出去。

杨继新见丫鬟都不在房里,欢喜无限。唯恐再有丫鬟进来,也顾不得害臊,连忙起身将房门关了。回身见新娘低头坐在床沿,即一躬到地,说:"我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得有今日。我愿终生侍奉妆台,只望小姐不嫌我恶俗。"说罢,凑近床沿坐下。便觉得一般异香触鼻,不禁骨软筋酥,心旌摇摇不定。只一把就将新娘抱住。新娘慌忙撑拒道:"怎么这们粗鲁!"杨继新经这一撑拒,不知怎的,两手自然放了。新娘正色道:"读书人也是这们狂荡么?"吓得杨继新连忙站起身来作揖,口里赔罪道:"望恕过我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鲁莽了。"一揖作了,伸起腰来一看,床上空空的,那有甚么新娘呢?杨继新这一惊非同小可。向房中四处寻了一会,连新娘的影子也没寻着。听外面寂静无声的,好像大家都入了睡乡。想开门出外叫唤,又怕是躲在隔壁房里去了,不敢再鲁莽。一个人在房盘旋,不得计较。约摸经过了一个时辰,身体实在疲乏了想睡,却又舍不得就这们单独的睡。

正在无可如何的时候,忽听得新娘的声音在窗外带笑说道:"明日再见,今夜我是不敢和你睡,你一个人睡一夜罢。"杨继新听了,连忙拉开房门追出说道:"我再也不敢鲁莽了,求小姐恕了我这一遭。"一面说,一面看窗下,并不见有新娘在那里。举眼望左右,都黑暗无光,看不出新娘躲在甚么地方说话。估料必还不曾走开,只得向着黑处求情道:"小姐回房来,如果我敢有无礼鲁莽的行动,小姐再撇下我走。我就单独睡十夜,也不能埋怨你小姐,只能怨我自己太不知道温存体贴。"杨继新才说到这里,忽听得黑暗处有格格的笑声,隐约听得在那里说道:"不无礼鲁莽,却求我回房干甚么?"说完这话,就听得笑声渐远渐小,渐不听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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