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剪纸枷救人锁鬼(3)

周敦秉到家,即跪在他老母跟前哭道:"孩儿不孝,今日在外被人打伤了,不出204七日必死,无可救药。母亲养孩儿一场,不但没尽得丝毫孝道,反为孩儿耽着忧急,孩儿此时就后悔也来不及了。"他老母听了周敦秉这些话,正如万箭钻心,止不住放声痛哭。

周敦秉背上针毒发作,躺在床上不能转动。流着眼泪对自己妻子说道:"我对不起你,半途把你抛弃。只是你得替我报仇,我死了才得瞑目。"他妻子也哭着问道:"我是一个没一点儿能为的女子,心里虽想拼死替你报仇,但是怎么报的了呢?"周敦秉道:"我岂不知道你是个没能为的女子,我既说要你替我报仇,自是你能报的了才说。"他妻子泣道:"只要我能报的了,那怕立刻教我去死,我也甘心。"周敦秉就枕上点头道:"伤我的是一个辰州排客,那木排限期要到汉口。你赶紧拿一片芦席,披头散发,到河边跪着,将芦席铺在水上。哭一声夫,叩一个头,将芦席抽散一根,抽下来的,往上流头抛去。你这里芦席抽完,他那木排也散完了。切记:抽下来的,不要往下流抛去。他的木条,便一根也流不到汉口了。"他妻子听了这话,急忙挟了一张芦席,哭哭啼啼的走到河边,跪下来披头散发,一面哭夫,一面叩头抽芦席。才抽了几把,忽听得背后有如雷一般的声音,念着阿弥陀佛。周敦秉妻子一心要替夫报仇,不肯回顾。就听得背后那念阿弥陀佛的声音说道:"女菩萨且止啼哭,贫僧有话奉告。"周奶奶满肚皮不愿意的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浓眉大眼魁梧奇伟的和尚,满面慈祥之气,合掌当胸的立着。后面还立着一个很年轻很壮实的和尚,昂头不语,不由得生气说道:"男女有别,何况你是出家人,和我有甚么话说?"气忿忿的说毕,仍朝着河里叩下头去。

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和尚不待在下交代,看官们必早已知道是智远和尚师徒了。当下朱复见了周敦秉妻子的情形,也不由得生气,待要发作几句,智远已高声打着哈哈说道:"女菩萨只知道要替丈夫报仇,就不知道要救丈夫的性命么?"周奶奶只当没听得,不住的夫呀夫呀的号哭。朱复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师傅,这婆娘颠倒不识好人,不理他也罢了。"智远不答话,长叹了一声道:"女菩萨的丈夫有救不救,不是和谋死亲夫一样的罪吗?"周敦秉妻子听了与谋死亲夫一样的罪,这一气就非同小可了,一折身站了起来,指着智远,说道:"你出家人,怎么无端干预我家事。我丈夫不幸,我也拼着一死。你如何说我和谋死亲夫一样?我倒得问你,怎生知道我丈夫有救?"智远正色答道:"贫僧若不知道,也不来这里与女菩萨说话了呢。女菩萨且带贫僧去见着尊夫,自有救他的法子。"周敦秉妻子听了智远和尚的话,暗想:我丈夫今日在岳阳楼受的伤,岳阳楼离此地有五六百里远近,这里有谁知道我丈夫受伤的事呢?我丈夫教我报仇,来这里抽芦席,这事除我夫妻以外,更无人知道。这和尚说我只知道替丈夫报仇的话,又从那里看出来的呢?可见这和尚必有些来历。我丈夫横竖是受了伤,快要死的人,和尚既说能救,何妨就带着他去见我丈夫的面。若真能将我丈夫的伤医好,岂不是万幸吗?周敦秉妻子想到这里,即时改换了词色,对智远说道:"师傅果能救得我丈夫性命,我情愿建筑一座庙宇,给师傅居住。"说着,引智远来到周家。

周敦秉正睡在床上呻吟不断。他妻子先到床前,将遇智远的情形,报知周敦秉。周敦秉喜形于色,说道:"必就是岳阳楼遇见的那两位师傅,快去请到这里来,求他恕我不能起床迎接。"他妻子请智远进屋。周敦秉勉强抬身,向智远拱手道:"弟子早知师傅是圣人,只因孽由自作,不敢冒昧恳求。于今辱承法驾光临,必能使弟子超脱鬼道。"智远合掌答道:"居士此后如能确遵令师梦中的训示,一意修持,贫僧愿助一臂之力。若眨眼就把那训示忘了,这番即算保得性命,然以后随时随地皆难免不再有七星针到居士背上来。"周敦秉一听确遵令师梦中训示的话,不由得心里惊服到了极点。暗想我那回做的梦,连我母亲妻子都不知道,这和尚若不通神,如何能晓得呢?当下绝不踌躇的便道:"弟子知道改悔了。"智远点头道:"七星针原是排教中最厉害的道法。排教中有这种能为的,只有掌教的一人。要救治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排教所恃以护教,而能与师教抗衡的,就在这一针。比师教的五雷天心正法,还来得厉害。这针本是苗峒里传出来的,汉人没有治法。贫僧于今仗着佛力,替居士将背上的针拔出来,不过须准备几样应用的东西,借笔墨给贫僧开写出来。"周敦秉妻子连忙拿出纸笔。智远开出单来,周敦秉接过来看了,问道:"师傅要206做很多人吃的饭菜吗?怎么用得着这们大的锅灶和蒸笼呢?"智远道:"说起来,居士不要害怕。这七星针非同小可,受伤的人,非坐在蒸笼里,不断火的蒸七昼夜,不能拔出来。"周敦秉变色说道:"弟子那有这法力,能在蒸笼里坐七昼夜呢?"不知智远怎生回答?毕竟如何救得周敦秉的性命?且待第二十九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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