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上马——”黄衣的女子伸出手,微微向前倾,明亮的眼神竟怔住了少年。待少年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飞驰的马背上。他揽着少女的腰,纤细的发丝,像手指温柔地抚过他的面颊。
“我们安全了。芙儿。”
马儿跑入山涧。这是少年在疾驰的马背上说的第一句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烫,视线模糊。也许连意识都不太清醒。黄衣的女子勒住缰绳,停了马,巧笑嫣然,道:“我可不是什么芙儿。本姑娘姓谷,红袖楼,谷若衾。”
“哦。”少年平淡的反应出乎意料,他说,“在下沈沧海。多谢谷姑娘出手相救。”才说完,便摇摇晃晃失去了重心,从马背上摔下来,昏倒在路边的草丛里。
凭着自己多年行走于江湖的经验,谷若衾很确定她从未听过“沈沧海”这名字,再看对方衣着简陋,面无煞气,她更加判定,此人或是初出茅庐。所以,他兴许连红袖楼也不知道,就更别说楼中赫赫有名的玉罗七小主了。
事实上,谷若衾在红袖楼的七位小主当中,是年纪最轻,资历亦最浅的。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因为入了红袖楼而扬扬自得。她喜欢看着人们在听到她的名号的时候摆出的各种表情。比如羡慕,崇敬,轻蔑,甚至惊恐。那样还可有助于她辨别对方的虚实。
可是。
后来,沈沧海即便苏醒了,低垂着脑袋,用食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也还是满口无辜地喃喃问道:“你说,你是谁?”
谷若衾恨得牙痒痒,鼓起了腮帮子:“红袖楼,银狐小主捣衣针谷若衾,你还要我说几遍?”
“哦。对不起。”少年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仰起头来尴尬地笑了笑,说,“在我们那里,我从未听过一个人有这么长的名号。”
他顿了顿,又问:“捣衣砧,不是女子用来洗衣的石板吗?何以也能做兵器?”
谷若衾几乎要晕过去了。
这大概是她遇见的最憋闷的一件事情。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救沈沧海。虽然他皮肤黝黑眼神深邃看上去似寂寞的侠客,他还有一派周正的五官以及健硕的身材,这都给了她莫名的好感,所以也就不忍心看着他受天衍宫人的围困而死。
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从中作梗,对方不但可以全身而退,还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因为她就是天衍宫中蒙面的紫衫少女。
为了抢先一步夺得寿木神珠,她在背后用捣衣针偷袭沈沧海。所以沈沧海才会在即将得到神珠的一刹那感觉肩膀刺痛于是缩回了手。所幸她不喜对无辜或不相干的人下杀手,因而抹掉了淬在针尖的毒液,但仍有一点残余。
捣衣针如透明的雨丝,狭长而柔软,却能够穿破人的衣衫,渗入皮肤。针上的毒液名曰青蛇,用量足可见血封喉,用量轻,例如,进入沈沧海的身体里的那一点残余,能够不动声色地限制内力的发挥。内力削弱自然容易败阵。
所以,眼前这局面,归根究底,都是因她而起。她也曾在暗处看过他的狼狈和痛苦,她心中惭愧,仿佛自己不应该为了完成任务而陷害无辜。尽管这或许无辜的人和她有着或许相悖的立场。可他那样亲切,似从梦里来的旧相识,无端端牵动了身体里最柔软的一处。她忍不住要看他,救他,带着怜惜与赎罪的心。
【 时空 · 此 · 鹿山草原 · 宝塔江 】
但沈沧海依旧不知道,这个被他视为救命恩人的女子,就是天衍宫的紫衫少女。他如果知道了,一定要气得跳到树上去。谷若衾眯着眼睛想,想来想去直想发笑,可是还故作天真,盯着沈沧海问:“那些黑袍人为何要追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