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
尹傲璇的脸竟红了。
但少年没有回头,没有看见。
【 决裂 】
主人没有下逐客令。一天,两天,三天。那客人竟像是生了铅,总不愿将脚步挪出这座城,这座山。偶尔在帘下听雨。
偶尔,看白衣少年在庭院中舞剑。
萧萧飒飒的落叶,飞了满地。仿佛一卷水墨画。又仿佛无声的韵律。撩动心弦。
尹傲璇很清楚,她不想离开。她的身,她的心,都留恋此处。她总是要问慕怜寻:你去看过龙潇湘了吗?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你是否明白她对你的情意?等等等等,不断地提问。
前几次,慕怜寻还能够好脾气的应对,或敷衍着过去,但他终还是发了火,青天白日,在樱花树下咆哮起来。他说:“你为何总是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因为——
因为我希望你幸福。
这句话,在尹傲璇的喉咙里盘亘着,她没有说出口。慕怜寻留给她拂袖而去的背影。那景致荒凉。又凄怆。
这世间,有一种人,能够将心事藏得极深,极隐晦,宁可煲一壶苦水自我煎熬,也矢口不提。她分明爱他,可是,只说祝福,只是守望,只将自己,狠狠地,狠狠地埋葬进尘埃里。
尹傲璇就是那种人。
慕怜寻是她爱了,却爱不得的少年。
最初。
和最终。
某日。尹傲璇经过慕轩赤的书房。在画意城这么久,她从未亲眼看见这一城之主。但此刻也不例外。她仍然没有看到慕轩赤,她看到的是龙潇湘。
龙潇湘躺在地板上,嘴角和胸口都有大量暗红的血迹。绯色的衣裙,似染着漫天的彩霞。
尹傲璇破门而入,龙潇湘已奄奄一息。她抱着她,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是谁干的?到底是谁?龙姑娘……”
龙潇湘仿佛神志不清了似的,语无伦次。她说:“是我……是慕轩赤……是红月离……”
她说:“尹姑娘,求你,不要让慕怜寻知道。”
半个时辰以前。
龙潇湘在书房,为慕轩赤研磨。魁梧而健硕的中年男子,素喜画山水。一切祥和。宁静。但突然飘来婉转的乐音。
悠扬之中,暗藏杀机。
龙潇湘头痛欲裂,眸子里竟泛起绿光,似黑夜中的狼。她失去控制了。她拔出剑对准慕轩赤的要害,疯狂地劈砍。仓促间,慕轩赤以毛笔为武器相迎,只听龙潇湘阴笑着喃喃地吼道:“你利用我身边最亲的人来杀我,我便是向你学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慕轩赤面色铁青。一边退避,一边漠然轻吐:“红月离,你以为练成移魂换影之术,就能将我打败么?妄想!”
所谓的移魂换影,并非真的将两人的魂魄掉换,而是以药物和内力控制,再以特定的乐音为启动,使受控人的行为和意志由施术之人支配。早在龙潇湘行刺红月离,逃出镜花水域的时候,她就已经中了这移魂换影之术。而红月离假意派人追剿叛徒,实则在暗地尾随龙潇湘,待龙潇湘进入画意城,在与慕轩赤单独相处之际,红月离便催动乐音,使龙潇湘的意识失控,成为行凶的工具。
可是。
慕轩赤的惊愕与惋惜,时间太短,旋即由他的自我保护和冷漠所覆盖。他没有留情。毛笔像利箭,刺穿了龙潇湘的心脏。
与此同时,窗外有惊鸿般的人影掠过,慕轩赤飞身追去,连半个眼神也没有留下。
接着,尹傲璇便来了。
龙潇湘在弥留之际将真相和盘托出。她说:“尹姑娘,我没有想到红月离会这样利用我,早知道,我不应该来画意城。但这样也好,我死了,至少我没有亲手伤害我爱的人。尹姑娘,我求你,不要让慕怜寻知道真相。若是,他深爱的女子,将她的身与心,都给了他的父亲,而最终却又是死于他的父亲之手。尹姑娘,他要如何面对?他会如何与自己的父亲相处?他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