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紫允和觅无痕对望一眼,并肩走进去。
空旷的前院,唯一的植被就是一棵几近枯萎的芭蕉树。焦黄的叶子大片垂着,带有几分没落的意味。他们在这大宅里徘徊许久,从前院到后院,竟是连个丫鬟仆人也没有见到。觅无痕玩味地笑:“奇了,竟是座荒宅?莫非红袖楼的人也有接错生意的时候?”
木紫允侧过头,瞪了觅无痕一眼。这一眼的平行处,回廊转角,突然如鬼魅般闪过一片朱红的裙角。木紫允眉心一拧,拨开觅无痕急速地掠过去。她以为那鬼祟之人是要逃走,却不料对方原来是对面相迎,两个人差点就撞了个满怀。
来的女子丹唇未启,神色倦怠,却隐隐地透出森严的敌意。朱红的衣裙带着逼人的凌厉。木紫允看了她一会儿,问:“这宅子里就你一人?”
她冷笑,道:“还有一人。”
“李老夫人?”
女子睥睨:“想知道,尽管我随我来。”女子说罢,轻蔑地扫了一眼觅无痕,转身便走。她的力道与步伐告诉木紫允,她乃是习武的高手。
他们绕过回廊从拱门进入另一片宅院。那里的亭台水榭方有了点生气。女子在一排厢房的中间停下来,道:“需要救治的人,就在里面。”木紫允和觅无痕正欲进去,那红衣女子却抬手将觅无痕拦住,“李老夫人想单独先见见木姑娘。”
觅无痕一愣,看着木紫允。木紫允看了看觅无痕,再看看红衣的女子,嘴角微微扬起,露出胸有成竹与漫不经心的表情,似在说,这里面纵然暗藏了玄机,我也不会露半点惧色。她便对觅无痕道:“请神医在此稍后片刻。”
说罢,便随着红衣的女子入了房间。
光线幽暗,四处弥漫着浓郁的药味,遮盖了桌上一篮栀子花的清香。红衣女子指了指,道:“人就在那里——”
木紫允顺势一看,却像冰柱似的凝固了。因为,她看见一个端正地躺在素花锦被里,露出头和手的男子,赫然竟是明玉宸。
§ 偿还
根本就没有李老夫人。傅焉绮说,这是你欠他的。——“你欠明玉宸的。所以,你要为他找神医,就算不能恢复他的武功,也要治好他被挑断的手筋脚筋。”
傅焉绮就是那红衣的女子。
亦是烈狱门的弟子。
半年前的明玉宸无功而返,他因此受到惩罚,渊主毁了他的武功,再将他的手筋脚筋都挑断,他犹如垃圾一般,生死都不再有谁过问。
除了傅焉绮。
她深爱着他。很多年,年年如是。她知道觅无痕同烈狱门素有过节,她若贸然求医,只会吃闭门羹,所以她到红袖楼,指定要木紫允来承担这笔买卖。如她所说,你欠明玉宸的,你要偿还。她还说:“你莫非真的不懂他为何要维护你?维护到宁可舍弃他的武功,自由,甚至是尊严。”
木紫允无言以对。
若是曾经,她对明玉宸的心思只是揣测,但有了傅焉绮的这番话,再加上眼下狼狈的明玉宸,她已经足够确定。
他爱她。
可是,她呢?
她看他,似知己,似良友,想起他们曾经共同经历的那段时光,历历在目,她的心中,不是没有柔软的感动,他们都是封闭而低沉的性子,可他却像艳阳将她包裹。这份感情,达不到爱,但却比朋友更多。她无言以对。
木紫允在明玉宸的床前坐下,男子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清朗。他说:“这真是尴尬,为何我总要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模样?”
木紫允却笑不出。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