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中有见多识广的人,认出这衣裳是零落海滨什雅国的“宓罗衣”。传闻什雅皇族可以在海上飞翔,这样一身衣裙,若是在风中翩飞,想必是美丽无比。可如今穿在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却也熨帖之极。
她一直不曾抬头,钟展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才举目四望。座上有好几人不约而同的惊讶出声——这个女子,竟然就是黑风寨的女强盗苏闲花!
钟展牵着苏闲花的手,旁若无人的说着话,引的她不时微笑,笑容如瑶光初现,露着一线瓷白的细牙,虽不淑女,却让人看着心生欢喜。
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人随之进屋,身形高大衣襟大敞的自然是苗若檀苗少爷;而那位满头白发的女子则是飞花小筑主人姬夫人;剩下的两个,正是秦韶和西域少女素兹亚娜。
这一群都是容貌极为出色的人,虽然话不多,但穿行在众位身份尊贵的宾客间,却是旁若无人,言行举止十分张扬。
等新来的客人一落座,厅堂里便悠悠的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九公子携美前来,却又不让人共赏,余心未足,深以为憾,是否该罚酒三杯?”
这声音低沉醇厚,似男似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苏闲花环顾四周,也找不出发声之人究竟在哪里,钟展却笑道:“龙牙家主请的酒,我自然是要喝的,不过‘不与共赏’却是冤枉我了——”他略微顿了顿,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从容不迫的说道:“这位姑娘姓苏,是花梦鸳前辈和黑风寨苏寨主的女儿。”
“花梦鸳”这个名字,在座无人不知。只是昔日天下第一美人居然还有女儿,却是闻所未闻!
座中有人当年曾见过花梦鸳容貌,细看苏闲花,越看越是相似,遥想起那个风云际会,英雄美人的时代,顿觉恍然如梦,唏嘘不已。
龙牙家主半晌才逸出一串低低的笑声:“如此说来,在下真是托九公子的福了。无以为报,惟薄酒一杯以敬佳人。苏姑娘,请。”
苏闲花也不客气,接过焰公递来的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面不改色的笑道:“多谢龙牙家主赐酒,苏闲花先干为敬。”
这一接一饮之间,她根本忘记了自己正扮演着美女,一出手就是寨子里的豪爽作风。从前认识花梦鸳的人固然愣了,年轻一辈也有些诧异,但这不拘小节的模样并未让人反感,反倒给人感觉十分亲切。
不知身在何处的龙牙家主也大笑起来:“苏姑娘不愧是女中豪杰。接下去这一杯,在下敬在座各位贵客,今日盛会,旷古绝今,请!”
座中顿时响起一片觥筹交错之声,至此,晚宴才正式开始。
年轻的司徒二小姐扯了扯姐姐的衣袖,低声道:“姐姐,那个丑……苏姑娘的衣服好漂亮喔,你知不知道出自哪家衣铺?”
她是小女孩儿心性,之前和苏闲花算不上有深仇大恨,如今见到宓罗衣华美,不由的心生羡慕。可司徒涤音却只是微微的哼了一声,甩开妹妹的手,淡淡道:“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她。”
司徒勿语还是不死心,转头朝着一人之隔的白念尘轻嚷道:“白大哥,你知不知道?”
正和父亲低语的白念尘倏然一愣,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笑容肆意的女子——她还是那样不文雅不矜持,可是笑容飞扬,却足以感染周围的人。从前的自己,总是能在这样的笑容下忘记修文习武的重任,享受片刻的轻松。他知道她今天很美,美的叫人移不开眼睛,可是在他眼中,她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让他在意只是,她的笑容已不再为他一人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