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船书(6)

我说,不是你的牙决定你是否旅行,而是你的脑袋决定自己是否旅行,你一旦做出了决定,牙会跑步跟上来。

她半信半疑,说,这样行吗?

我说,不知道。因为每个人的心理素质不一样。不过,反正咱们现在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你要自己的身体配合脑袋,你并不赔本,也不会损失什么。如果由着牙自说自话,倒真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你看着办吧。总之是希望身体慢慢好起来,这个大方向是不会错的。就算你的牙齿完全好了,你还是可以决定下船回家,这并不矛盾。

她转过弯子来,说,你是中国的中医吗?

我说,不是。

她说,你信神吗?

我说,也不信。

她说,那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我说,为了让你少受痛苦啊。

她忍着牙痛,很困难地咧嘴,勉强做了一个笑的表示,然后说,我愿意按照你的法子对自己的身体说说话。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呢。

我说,我们既然可以对着大海说话,对着小动物说话,为什么不能试着和自己说说话呢?大海,是一个自己对自己说话的好地方。

她说,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说,因为我们的生命来自大海啊。

几天以后,当我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口颊旁那个隆起的大包,已然消退,原来紧锁着的牙关,也基本上可以打开了。见到我,她说,谢谢你。我说,不用谢我,谢谢你自己的身体就是了。她一直坚持到旅行结束,再也没有犯过牙疾。

和平号的8层,是免费的体育健身场所。清晨的时候,有人在打太极拳。以中国人的眼光来看,那姿势真是不很地道,不过人们学得很认真。我把观感同一位原来是中国人,后来入了日本籍的先生说了。

他说,我不喜欢中国人这样评价日本的太极拳。

这话让我猛然清醒。我面对的毕竟是一个已经加入了日本国籍的前中国人,我不能因为他非常标准的中国话,而遗忘了他现在的国籍,不能一厢情愿地把他当成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我调换了一下自己的话锋,问:什么叫日本的太极拳?

这位先生说,中国人总爱以自己的眼光来评判太极拳。虽然太极拳是中国人发明的,但它流入日本以后,日本人做了很多创造和发展,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流派。有的人觉得是越像中国越好,有的人觉得要有自己的加工,这才能成就新的流派。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意见,这就像中餐,在外国做出的风味就是和中国本土的味道不一致。可你不能说这不是中餐,外国人认为这就是中餐。如果拿传统的中餐给他吃,那么多油,那么辣,那么多味精……外国人受不了,从此就不吃中餐了。你觉得哪种比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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