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品形象会不断地变换,通过消费会被新的形象所代替。形象与资本的逻辑和便利的设施是同一个步调,因此它的原本价值就会失去魅力,或不断地变化,尤其在城市中,一样物品的形象很难长时间而稳定地得到维持。这并不是只对物品而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在认识并熟悉某人的过程中,他人的形象会逐渐在自己的心里出现明确的定位,并且还会在心里对其判定是否友好,是否存在价值,是需要警惕还是避开为好。对对方的初步判定形成后,这种判定一般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轻易地发生改变。因为根据自己一直以来制造的人际关系数据库,首先对一个人进行评价、判定的理由既有效率又简便。
用血型断定对方性格的人们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们将人们按照不同的血型进行分类,是希望可以通过此种方式轻松地预测到对方的下一个举动。如果可以预测对方的行为,便可以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准备,从而不会造成惊慌。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在与对方的关系中占据上风,而且也不会受到伤害。不过人们的行为不像已定制的血型一样那么单纯。自己觉得对方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因此向对方坦白了秘密,但是第二天早晨你的这个秘密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有过这种一言难尽的经历的人,会更容易理解这番话: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但是后来发现事实并非眼前所见的那么简单。如果产生自己认为很完美的预测系统也有可能会出错的疑心的话,心理将会经历很大的混乱。
以前是人们要适应社会的安排,有想买的只能等待商店开门,错过自己喜欢的节目就要等待周末的重播。不过,现在的时间限制已完全消失,这种变化实现了“哪里有要求,哪里就会提供服务”的现代生活口号。人们越来越不能忍受不便的、缓慢的生活节奏,等待已不再具有美德。在现代社会,比起忍受等待,环境适应人们的节奏变得理所当然。环境在这种大众的压力下,迅速变化,但是人们的耐性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以飞快的速度退化着。
退化是进化的逆行,其结果是稍有不慎就会发生危险。我们可以回想一下毛里求斯岛的渡渡鸟,在食物链顶端的渡渡鸟不断进化,逐渐丧失了飞翔的能力。五百年前,葡萄牙人访问毛里求斯岛时,初见人类的渡渡鸟毫无戒心地走到了他们身旁,人们便拿起手中的木棍,打死了这些蹒跚行走的“笨鸟”。渡渡鸟在成为人们盘中美食的一百年后,出现了灭绝的态势,对它们而言,要学会飞翔的方法,一百年过于短暂。
不过庆幸的是,人类的退化大部分是暂时性的。弟弟出生之后,可以自行大小便的哥哥,变得不会大小便也是一种退化;在同学聚会中碰到五十多岁的初中同学满口粗话,表现出十几岁时的举动也是暂时性的退化。因为人们不仅拥有基因(gene), 还有世代通用于文化方面的大脑模仿病毒(meme)。把学到的变成自己的东西是比较艰难的,但是退化过于简单,想要回到原处又伴随着痛苦和耗费。
现代的生活是向着反方向发展的,“等待”逐渐失去了其原有的地位,现代人的耐性逐渐向着“零”发展。韩国人去外国移民或留学,忍受不了官厅和公署缓慢的办事效率——催促渐渐地成为人们的共性,这都是因环境的变化而产生的现象。
环境向着提供本能的即刻满足的方向变化,快乐原则逐日壮大,于是,得不到现在想要的就会难以忍耐。这时候,人们首先不是想到“需要等一会儿啊”,而是会以“为什么不可以”的形式发脾气。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反而会怪罪没有准备好的供给者。现在,已不是“我”要适应社会,而是社会要以“我”为中心变化、思考、判断的时代。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发现,人性已经被改变了。
在不使用任何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归乡务农,现在也成为一种潮流,这被称为“慢生活”运动。它是一项比较缓慢的,能够找回失去的耐性的、重新体验生活本质的运动。若是以这种生活为基础,一千韩元的紫菜包饭才会成为一种具有选择意味的、舒缓生活节奏的食品。不过,当一千韩元的紫菜包饭成为生活中的必要选择时,它就失去了其本身所独具的特质,而仅仅成了符合人们生活节奏的一个消耗品。即时紫菜包饭的地位确实是处在这样一个局面下,但若是想要保持自己的慢节奏生活,就不必亦步亦趋地跟随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因为到处碰壁而茫然自失的人有很多,这些现象也都是因为个人主见的缺失所致。我们不妨记住所受的挫折,拍拍身上的尘土,贴上一块止血的邦迪,重拾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节奏。稍加努力,我们便可以重新找回那犹如闲庭信步般的悠闲,迎风享受阳光。在散步结束的地方,席子和从家里带过来的紫菜包饭正等着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