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已从青色褪成了绿色,又幻化成了红色----------
靖琪自大学里上课后,平时也是没有时间过来的。这日,学堂正好放假,她便约了她去买东西。她平时是不大出门的,见靖琪一副高兴的样子,也不好拒绝。
再加上最近赫连靖风不知为何,对她总冷冷淡淡的,再不是以前轻柔蜜意的样子。她心里每每想起,总觉隐隐发闷,连平素爱看的书也半点瞧不进去了。便想着,出去逛逛也好。本来像她的身份,是根本不用亲自出门的,只须吩咐一声,店里,洋行便会将东西送过来让她挑的。赫连靖风以前心血来潮时,便会差侍从去吩咐的,然后店里的掌柜,洋行的经理马上便将最好,最新的东西拿了过来,让她挑选。他就这么在一旁坐着看她挑选,嘴角微微扬着。四周春光暮色,无限温软。
靖琪正在试穿一件西式的裙子,从换衣间一出来,便在镜前问道:“大嫂,好看吗?”自然是好看的,靖琪本身长得娇美动人,穿了这么一身法式的长裙,更是袅袅亭亭了。她正在胡思乱想,也没听清靖琪的问话,只到她问了第三次,这才终于回神过来,忙道:“当然好看的。”
靖琪啧道:“大嫂,你今儿个怎么老是晃神啊?难得陪我出来一趟,却好象极累的样子。我不依,再这样子,我可要生气了哦。”她本是撒娇的。那知净薇却一下子脸红了起来。不明白赫连靖风最近是怎么了,跟以往完全不一样了,老是急风暴雨似的,仿佛要榨光她所有的气力,没日没夜的。
她忙扯开了话题,道:“哦,是大嫂不对。这样吧,就当大嫂给你赔罪。你好好挑选,都记我的帐上。” 赫连府邸每月是有月俸的,她从未动用过,就算全部拿它用来博小姑子一笑,也是值得的。靖琪听了这才开心了起来,道:“就知道大嫂最疼我了。”忙又去换了起来。
洋行的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店员迎了上去:“林小姐,好久没来了,今儿怎么有空啊?”只听一个娇柔动听的声音响起:“最近到了什么好货啊?”店员又道:“瞧您来得正是时候,刚从法兰西那边来了一些香水和衣服,昨天刚到的。”那林小姐又道:“怎么,今日不见陈经理啊?”
那陈经理原本是在贵宾包厢陪净薇她们这里的,见那林小姐问道了他,便跟净薇陪了个不是,道:“少夫人,我失陪一下。”神色间颇为奇怪。
净薇微微笑了笑,道:“没关系,你忙。” 靖琪又挑了一会,这才叫人包好了送回府邸。才出了包厢的门,只见刚刚进来的林小姐也正在柜台上挑,见她们出来,便略略抬起了头,打量了她们一眼。
趁她抬头,净薇倒也把她的容貌瞧了个一清二楚,杏眼桃腮,身段妖娆,活脱脱一个大美人。那林小姐却是顶奇怪的,仿佛认出了她来,那眼神却好象是带着一些不友善,甚至是几丝恨意。靖琪却是赶忙将她拉出了门口,道:“大嫂,我们去别的地方再逛逛去。我还要买其他的呢。”
门前停了两辆车子,却是督军府邸的车子。其中一辆的牌照赫然是赫连靖风的专座之一。赫连靖风的侍从之一张立则站在一旁抽烟,来回走动。见了净薇她们出来,怔了一怔才叫道:“少夫人,七小姐。”
净薇倒是挺惊讶的,她今日与靖琪出来,因靖琪要一路逛一路买,所以早打发了司机回去了。此时见到张立,还以为他是来接她们的。但看到他瞬间颇为尴尬的样子,又想到那陈经理的神色和刚刚进去的林小姐那眼神,马上明白了过来。心猛得像是被揪紧了一样,又闷又疼。
赫连靖风回了房,见她正在看书,也没有和她打招呼,径自将衣服一件件脱了下来,便去了换洗间。净薇走了过去,将他的军服挂了起来,只觉有股浓郁的,熟悉的香味。她马上就想了起来,这味道正是今日法德洋行的陈经理推荐给她的一瓶法式的香水,说是整个北地就这么一瓶,还殷情万分的将瓶子拧开,让她闻这个味道。靖琪是极力推荐她买的。但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太过于浓郁了。
赫连靖风穿了件睡衣出来,头发已经吹得了半干,益发显得黑乌了。他淡淡的扫了一下她挂好的军服,道:“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净薇脸色微微发白,却不接口。他却是像铁了心似的,又道:“今日不是在洋行门口碰到张立了吗?不想问什么吗?” 净薇还是没有接口,只盯着书,眼前却是什么也没有瞧见。
赫连靖风倒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中烧,这女人绝对是不在乎他,竟然连这样子了也没问他一句话。他双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在她口上吼道:“为什么不问我林小姐是谁?”
净薇还是没有回话,只抬起了头,看了他半晌,最后嘴角竟扯出了一抹笑容。那抹淡然的笑容却让他看得益发火了起来,她不在乎,她什么也不在乎,不在乎他对她怎么样,就算是外面有女人,她还是不在乎,还是能像往常一样笑得出来。
他放开了她,一步一步的退后,猛得拿起了桌上一个摆设的水晶大花瓶,“啪”的一声便砸到了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响亮。
孔家钟等侍从已在下面听到了声响,忙跑了上来,隔着门叫道:“大少,出了什么事情?” 赫连靖风只道:“没什么,备车,我要出去。”孔家钟应了一声,忙叫人去安排。赫连靖风只管穿戴了起来,走了出去,刚出了门,又大声吩咐道:“明日,给我将少夫人送回江南去。”
净薇就这么坐着,四周墨色深深,喜鹊拿了条被子盖在她身上,她却觉不到半点暖意。时正秋天,风高气爽的,她却寒冷刺骨。喜鹊好象不停的在她旁边说话,她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她算什么,她是什么,对他什么也不是。她只是他姹紫千红中的一朵,或许还是最不起眼的那朵。她只不过是父亲手上的工具,用来结盟的。若不是如此,他绝不会娶她的,娶她也只不过是让双方合作有了更好的借口而已。
天色从黑转暗了,又从暗边成了灰-----------------但它却没有再如往常一样迎来万道彩光,旭日东升。因为窗外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灰暗沉甸甸地仿佛要压下来似的,茫茫天地间朦胧中只剩下了这么一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