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地踩着楼梯走了上去，我的每一个步子都会发出清脆的回音，深深地敲打着我的心，心速加快。
当我打开卧室的门，闯入眼帘的是慕景那背对着我的身影，他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隔着那落地天窗，遥望那一片夜空。
这一幕，像极了韩旭。
以往韩旭每回与我在床上疯狂的缠绵之前，他总会点燃一支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边，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手中的烟一点一点地燃烧尽，他就会朝我走来，然后将我压在床上，没有前戏，一点也不温柔，就那样进入了我。
我总觉得现在我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当初的那一场噩梦，在我的记忆中不断来回盘旋着。
站了许久，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我来了一样，仍旧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
我出声叫了句：“慕省长。”
又是半晌，他才缓缓转身，一头浓密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俨然是一副高官的架子，威严极盛。
“以后，私下里你就叫我慕景吧。”他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然后坐到床上，我的头皮不由地发麻，只觉得一个男人坐在床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感谢你帮了我慕景一个忙。”慕景有些懒散地坐着。
“您不需要感谢我，因为您给了我一百万，这叫等价交换。”我笑得有些勉强。
“也对，我给了你一百万。”他笑了笑，“乔漫，过来。”
我也不知怎么的，总感觉他的话就是命令，让我无法拒绝，也就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
然后，他握起了我的手，大拇指摩挲着我冰凉的指尖，极为自然：“其实，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个世上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真心。”我脱口而出。
“是你的真心吗？”他含着温淳的笑问我。
我却低下了头，感觉着他的手握着我的手的感觉，是温实的，有些厚重的感觉。
慕景起身，与我面对面地站着，俯视着我。
我有些退缩地想要逃脱，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揽住了我的腰际，使得我与他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你的真心，是在谁的身上？是慕西？”他勾起我颈边的一缕发，问，“你知道吗？如今的慕西已经被我安排进市财政局，当一名小职员。”
“有您的栽培，想必慕西不出几年，就会有所作为的。您是副省长，极有可能再往高处升。”
“是，只要慕西肯拼，财政局长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今年二十二岁，八年……只要八年，我就可以让他成为本省最年轻的局长。也许，还能更快……”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浓厚的笑意，完全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
“慕西很幸运，有您这样一个好爸爸。”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扰他。”他变脸真比翻书还快，仿佛就在瞬间，那个温和带笑的男人不见了，现在的他，官威极重。
果真，当官的人总是心计颇重的。
“您放心，我不会打扰他的。如今的我，也没有资格打扰他。”我苦涩地笑着说出这句话，下一刻，慕景已经低下头，轻吻我的耳垂。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任他的亲吻，只是接下了一句：“因为，我已经有了韩旭的孩子。”
他的吻停住，然后猛然推开我，紧捏着我的双肩：“你说什么？”
“我已经有了韩旭的孩子。”
他惊诧地看着我，许久都不再说话，然后缓缓松开了我：“韩旭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留下孩子在你身上？”
“只不过是个意外……”是意外吗？那天的他只是非常的生气，对我似乎比往常更盛几倍的粗鲁，以至于少了那个安全措施。
慕景看着我，敛去了脸上的惊诧，只是漠然地看着我，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那你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慕景的一句话，怔住了我。
“为什么？”
“你知道，韩旭没有儿子的吧？若他知道有了一个儿子，就不会再逼慕西去接管他的MTE了，韩晶……也就能死心了。”慕西的理由很充分，足以让人信服，可在我听来却觉得有很多地方很奇怪，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那您的意思是？”
“你恨吗？”他问，也没等我回话，就说，“恨的话，就该让他知道你有他的孩子。”
“您现在的话，挺像是在挖墙脚的。”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就当我是在挖墙脚吧。”他像一点也不生气一般，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今晚你可以在这里睡一晚上，明天我派车子送你出去。”
“不用了，我回去。”
慕景勾了勾嘴角：“好吧，送你回去。有什么困难，记得给我电话。”
然后，搂着我的肩就朝卧室外走去，我在他的怀抱中，有些不自在，却不能拒绝。
早在我决定要那一百万的时刻，就注定了我什么都不能拒绝。
既然我不能拒绝，那我就带着我的仇恨走下去吧。
这一次，是慕景亲自开车送我回去，一路上他很认真地开车，我也默默地看着前方的路途，在车子那明亮的车灯下一片通明。
当车停在那条小巷中时，在缓缓灭下的灯光中，我隔着那一层玻璃看见了一个孤寂的身影，倚靠在我房间对面的墙上，他的手上仍旧夹着一支烟，目光也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愣愣地坐着，一时竟忘记了思考，只能与他对望着。
“他是你的小男朋友？”慕景问我。
我沉默，不答他的问话。
“和他断了吧。”慕景的话使我一颤，诧异地看着他，“你可能误会了，我和他……”
“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想知道。我只要你记住，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你的过去一切都必须给我断了。”他冷睇了下李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到我的面前，“九龙路世纪贵族区C栋3单元319房，以后你就住那里吧。”
我看着面前的钥匙，迟迟没有接过：“我……住这里挺好。”
“给你，你就拿着。我不会委屈了我的女人。”他的口气平淡却透着强硬的气息。
我顺着他的意思，接过了钥匙：“谢谢。”
“这里有张卡，有什么需要就去买吧。现在的你……需要补一补。”
这次我没有拒绝，接过了那张卡，又说了声：“谢谢。”
“还有，不要和我说谢谢了。”慕景的目光重新投放在李佑身上，“我希望今晚，你能把一切都解决掉，我不想再看见有无聊的人在我眼前晃。”
“我知道了。”木讷地说完，我就下车了，然后目送着慕景的车离开，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这个人就是你孩子的爸爸？”李佑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的清晰。
我转身，正对上李佑的目光，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次又拿到多少钱，和他谈了什么条件？是生下孩子还是拿掉孩子？”他的语气很淡，出奇的是没有讽刺的感觉，只是那话听在耳里竟然是那么难听。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佯装没听到他说的话。
“我在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我尽量摆出冷漠的口气，慕景的话依旧萦绕在我的耳边，即使我和李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必须尽早和他断了交际。否则，我不敢保证慕景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盯着我许久，才弯下身子，从地上拿起一个塑料袋装着的东西：“肉臊饭。”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那早已冷透了的肉臊饭，那一瞬间，所有伪装的冷漠都被击碎：“是给我的？”
“本想着你走了那么多路，又没吃饭就这样匆匆走了，所以怕你饿着。看来我真是担心多余了，你岂会放弃与大老板吃西餐却陪我吃着十块钱一碗的肉臊饭呢。”李佑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
“谢谢。”我打开塑料袋，里面的肉臊饭虽然冷却了，香气依旧扑鼻而来，“你知道吗？这个世上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即使是我的妈妈……”
即使是……慕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