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高中也下了一场很大的雨,我与慕西都没有带伞,只能坐在教室里等雨停,班上有许多女生即使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仍旧会殷勤地将伞送到慕西手中,拒绝了一个却又来一个,慕西的脸上即刻闪现出不耐烦的表情。他瞥了我一眼,只说:“我们走吧。”我望望外面的大雨,疑惑地问:“走哪儿去?”“本少爷要陪你一起淋雨回去。”
我失笑,却还是陪着他一起顶着倾盆大雨离开了学校,身上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发寒,但我却不觉得冷,因为这一路上他都牵着我,可笑的是我还觉得这样竟是该死的浪漫。
可是才出学校大门慕西的步伐就停住了,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辆银白色的车内坐着一名雍容严肃的女人,她的目光正冰凉地瞅着我们看。正确的应该说是在看我。
“妈,你怎么来了?”慕西这一句话让我立刻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垂下头。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语气虽然凌厉,但是气息中却透着浓郁的关怀,“还不快上车!”
慕西看了我一眼,我只是小声说:“快去吧。”
后来,他就这样随着他的妈妈走了,而我仍旧站在雨中低着头,清晰地感觉到他妈妈那刺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那是赤裸裸的审视与批判。
我感觉到了,她不喜欢我,非常不喜欢我。
到后来,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他妈妈的确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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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漫,过些天有个招聘会,我们去试试吧。”沈佳美的声音伴随着点点雨声溜入耳中,没等我回话夏哲就接口:“这次的招聘会可是空前盛大哦,听说MTE国际也会来参加,这次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正好,我们都大四了,若能提早被签下就好去那先实习一年。”
“就你还想进MTE。人家MTE根本不缺人,这次来学校招生名额只有一个,你以为你是MTE总裁他公子?”沈佳美白他一眼,凡是有夏哲在的地方定然能听见她嘲讽他的声音。见夏哲想反驳,她立刻截断,“就算你是MTE总裁他公子还未必能进去呢。”
夏哲那满脸的笑意顿时变得怒火冲天:“你在说笑话吧,MTE总裁他公子都不能进,那谁还能进!”
沈佳美神秘一笑:“这你就不知道吧?MTE总裁他根本就没有公子……啧啧,这点内幕消息都没有你还敢妄言想进MTE。”
听着他们俩又开始掐架,我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对欢喜冤家。这个夏哲我初进展锋那时就认识了,他的个子高高,笑起来特别阳光帅气,很殷勤地帮我提那重重的行李箱。沈佳美在一旁就挺郁闷地说:“瞧你一大男人,怎么就帮乔漫提不帮我提呢!”夏哲特抱歉地一笑:“谁叫人乔漫是美女呢?”沈佳美一听就急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美女了?”从那一刻开始,沈佳美和夏哲就像是八辈子的冤家,见面不吵架就稀奇了。凡是有他们俩在的地方定然一阵阵争吵声,而我就常常站在一旁当一个倾听者。
看着雨渐渐停息,而夏哲与沈佳美还在争吵着,我也不再打扰,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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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招聘会我并没有到场,毕竟工作的事并不需要我担心。而杜若却在招聘会那天提前出院了,她也很想要一份工作。现在的她无法面对学校的白眼,更加急需要钱……听说,那个男人与她分手了,那个男人给她的账户上的钱也全部冻结了。就这几日的观察来看,杜若恢复得很快,似乎已经从那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坐在学校的草地上,夕阳的微光映红了半边天,微风拂过我披肩的长发,几丝挡住了我的眼眸。双手撑在地上,仰望天际那绚丽的红光,一时竟出了神。
“乔美女,不要总是摆出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在你身边坐着的杜若明显就是个妖妇嘛。”沈佳美的一句话换来杜若习以为常的冷哼,自与杜若认识开始,她便私下里称杜若为妖妇。
我一笑,杜若的身材一向曲线分明,凹凸有致,就是个衣架子,那惹火的身材走在街上回头率可是百分之百。称她为“妖妇”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乔漫,招聘会那天你没去真是可惜了,那场面真叫一个壮观呀……好多大公司都在招人呢,我的简历可是撒网似的投了很多公司,希望他们能看中我,那我就能早日成为白领精英。”沈佳美满脸的期待。
“还白领精英呢,瞧你那男人婆的性子,穿起制服也不像个白领呀。”杜若逮着机会就还击。
我的手机却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打开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疑惑地接起,只听那边传来一个柔美的女声:“您好,是乔漫小姐吗,这里是MTE公司。”
“MTE?”我惊讶地重复一声,同时对面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女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我。
“是的,下周一上午九点请您来MTE公司接受面试。”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并没有向贵公司投简历呀。”我疑云顿生。
“不会有错的,上面确实是这样通知的,下周一请您务必来公司面试。”接着,里面就传来“嘟嘟”的声音。
“那电话是MTE公司打来的?”沈佳美激动地指着我的手机,我点头,她愈发激动地问,“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让我下周一九点去MTE面试。”我回答得十分平静。
“那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杜若问。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呢,招聘会那天我根本没有去,一个简历也没投,怎么可能接到MTE公司的面试电话。”
沈佳美一张快要抓狂的脸放大在我面前:“不是什么恶作剧,是我帮你投的,谁像你这么懒连个简历都不肯投,我为了你的前途也帮你投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能接到MTE的面试电话,而我却没有?手机没信号?不对啊,信号满满的呀……”
我和杜若无语地看着几乎快要疯狂的沈佳美,最后的答案只是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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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TE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公司,用沈佳美的话来说就是里面根本不缺人,而像我们这样根本没有工作经验的大学生他们更是不可能会用,我能得到这个面试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为了准备我的面试,她硬拖着我到名牌专柜里买了件千元职业女装,随后又硬扯着我去做了个一次性卷发,当然,所有开销刷的是我的卡。
站在偌大的MTE公司楼下,我挣扎犹豫着是否该进去,工作会有人给我安排的,可我为什么还要去面试?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我,你不能总靠男人来生活,若有朝一日他踢开了你,那是否意味着你将一无所有?
深深地吐纳一口气,我下定了决心,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MTE公司。
MTE公司内豪华得有些不可思议,乘着员工专用电梯直达二十五楼,“叮咚”一开门就看见外面坐着七八个人,或西装革履头发梳得雪亮,或身材惹火穿得性感妩媚,脸上的表情却是严肃的。
我在其中一个空位坐下,一名样貌高傲的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问:“几岁了?”
“二十一。”
“二十一?”她眉头微蹙,又问,“请问以前在哪里高就?”
“我还是个大四的学生,并没有工作经验。”我的话还没落音就看见她激动地从凳子上弹起,不可思议地说,“你二十一,还是学生,没任何工作经验竟然能进MTE面试?你是潜进来的吧!”
这一句话引来周围正处于紧张状态的人皆调头看我,而我当然明白她口中所说的那个“潜”是什么意思,我的火气也上来了,却是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地冷道:“看来这位小姐你对潜规则蛮了解的,瞧你浑身上下暴露的,这是来面试,不是来应征情妇。”
她的脸猛然涨红,指着我正欲破口大骂,面试的门被打开,一个男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随后里面传来一声:下一个,乔漫。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里面的气氛简直冷到极点,使得我呼吸都有些困难,眼睛不敢乱瞟,底气不足。
“乔漫,请介绍一下自己。”
一听,竟是英文,国际企业果真名不虚传。
幸好,英文是我的强项。
深呼吸一口气,找回自己当年在万人场地用英文演讲时的那份自信,正对上正中央的男人那双深沉的眼睛,才要吐出口的英文瞬间卡在喉咙里不得而出,只能怔怔地看着。
而他身旁的男人见我不说话,只盯着他看便说:“乔漫小姐,这位是我们MTE总裁韩旭,这次由他亲自面试。请放轻松,拿出平时的水平好好表现。”
MTE总裁?
我的脸上就像被火点燃般,烫得令我有些麻木,但那瞬间我原本在猛烈跳动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开始流畅地对他们所提出的问题作答,即使是当年演讲时我都没有如此流利地回答过。
在里面面试的半个小时,我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正中央的MTE总裁在身旁的主管身边说了些什么,那名主管的脸上一闪即逝的异色悄然滑过,随后亲切地笑着站起身说:“乔漫小姐,欢迎你成为MTE的一员。”
接着掌声四起,我的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给你一星期的时间安排好学校的事,下周一来公司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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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我是怎么走出MTE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MTE总裁的脸,我曾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没有。
那个人,正是包养我的那个男人,原来他是MTE总裁韩旭。
那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又飘进了耳中:你二十一,还是学生,没任何工作经验竟然能进MTE面试?你是“潜”进来的吧……
我是个二十一岁的学生,没有任何工作经验,MTE凭什么录用我?只因为我能流利地用英文回答他们所提出的问题?
我果然还是“潜”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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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我破天荒去了一间名叫“勾情”的酒吧,这间酒吧的名字很风情很诱惑人,头一次进酒吧的我对里面的灯红酒绿不太适应,但是坐下喝了一杯酒之后便开始习惯了。
我不知道自己灌了多少杯酒,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喝起酒来却越来越爽快。中途有不少男人过来搭讪,调侃几句见我不答理就讪讪地离开了。
酒吧的音响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光芒映照在场内疯狂摇摆的人身上,气氛瞬间high到了极点,却充斥着颓败的气氛。
再次饮尽一杯酒后,我的眼眶酸酸的,原来我到头来还是要靠男人来生活。当我踏进MTE那一刻心中曾幻想着自己若能有那个实力进MTE或许我就不用再当情妇来生存,或许我可以凭自己来摆脱这个令人不齿的身份。可在我看见MTE总裁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的想法简直是可笑,我的房子,学费、生活费都是这个男人在负担着,到如今我的工作都要被这个男人控制着。
我要摆脱他,我要摆脱他……
“嗨,美丽的小姐,怎么一个人独自在此买醉?”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传来,我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毛”男孩,我看也不看他:“滚开!”
又要了一杯酒正欲饮却被他夺下:“你已经喝了十杯蓝色妖姬,难道不想找人陪你喝?”我冷冷地瞧着“红毛”那帅气的脸蛋在我面前晃晃悠悠的,心中却不觉讨厌:“小帅哥,我们去跳舞吧。”从凳子上跳下,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手便进入舞池。
他那玩世不羁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也许是没想到我的转变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不多说什么,陪我一起在舞池里疯狂地摇摆起来。
也不知道在舞池里跳了多久,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开心,好像把三年来我所有的隐忍与痛苦都发泄了出来。
当那震耳欲聋的摇滚舞曲突然转变为优美低沉的轻音乐时,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腰低喃:“为什么不让我等你……”
“你醉了。”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而我也知道自己确实是醉了,可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可以毫无顾虑地痛快发泄一场。搂着他的手紧了紧,“如果你让我等你,或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或许走到绝境我都会……为了一个承诺而坚持下去。可是你却连个机会都不给我……”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湿了,脸颊有冰凉的液体滚落,我拉着他的衣襟就胡乱在脸上乱擦一通。
不知道在酒吧玩到几点,我只记得那个红毛帅哥要送我回去,但我拒绝了,坚持自己打车回到了别墅。临走时看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对我说了很多话,但我一句都没有听清。
脚步虚浮地开了门,里面漆黑一片,空寂得有几分森森然的感觉,我晃晃悠悠地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却怎么都搜寻不到,顿时有些急躁。正当我想要发脾气的时候,原本漆黑一片的房子突然灯光璀璨,我抬手挡住那抹强烈的光芒,许久双眼才得到缓和。
在看见沙发上那个面容清冷的男人时,我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混沌的脑子一片清明:“韩总!”没有想到,星期一他竟然会出现在这别墅里,唯一一次晚归就这么巧被他逮个正着。
他冷眼望着我:“你一向如此?白天是清纯佳人,晚上是狂野荡妇?”
我僵在原地,却不能反驳,也不敢。
“你要搞清楚,到底谁才是养你的人。”他起身,双手负立,就像一个王者般高傲冷冽地看着我,“虽然你只是我养的女人,但我也要你记住,不要做让我丢脸、让MTE丢脸的事。”
我咬着唇,十指紧扣纠结着:“我知道。”
那夜,他毫不温柔地扯开了我的衣裙,一如往常那般毫无感情,没有丝毫前戏就进入了我,每一次都很痛,可我却没有叫喊出声。他毫无感情的撞击让我无法承受,更让我痛到痉挛,也许这就是无爱的性。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夜,好像都是我的噩梦,我只希望快快结束。
可他好像不将我尽数掠夺干净就不会放过我,而他只会掠夺,只会在我体内发泄着欲望,丝毫没有让我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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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床上四处弥漫着激情过后的痕迹,那件新买的昂贵职业女装在昨夜被他粗暴地扯开,似乎已经不能穿了。
撑着酸痛的身子,我一步一步地走向浴室,在浴缸内放热水的同时我望着镜中的自己,颈上、胸上、手上净是那触目惊心的吻痕,精致的脸蛋上有着还未全数褪去的潮红,显得有些妩媚与风情。
我木然地坐进了浴缸,温热的水覆盖了我的全身,我狠狠揉搓着自己的身子,想将它洗干净,可我知道,外面能洗干净,里面却永远洗不干净。
手机突然响起,阻止了我近乎于疯狂的行为,拿起电话一看,是沈佳美。
“乔漫,你现在快来学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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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匆匆来到学校那一刻我就知道,真的是出事了,学校的宣传栏上、墙壁上、黑板上、门上……处处张贴着用红笔写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字:乔漫就是个小三!
许多同学都在围观,见我的到来都鄙夷地看着我,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的心跳几欲停滞:我的事这么快就曝光了?是谁贴出来的?
当我的脑子一片混沌时,只见沈佳美正在人群中将那些不堪入目的纸张全部撕下来,表情是愤怒的:“看什么看,这一定是有人恶意陷害,乔漫她根本不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几声尖锐的语气刺耳地扫过来。
“你们说这话可是要负责的。”杜若站了出来,“乔漫性格向来温顺,大学三年来从来没有谈过一个男朋友,况且她已经被MTE录取,几十万的年薪她根本不需要去做人情妇。指不定是某些人看着乔漫进MTE眼红才放出这样的风声,我与乔漫相识多年,绝对保证她的人格。你们看看乔漫这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哪像个当小三的料,只有像我这样才适合嘛!”她说的义正词严,而我却怔在原地,看着杜若那满不在乎的神情,我的心头瞬间充斥着那罪恶感。多少次话到嘴边,想要坦承我的一切,我并没有勇气启口。
“杜若说的对,光凭一张纸不能证明什么,妄加揣测只会让乔漫的名誉受损。”佳美瞧见我,立刻上前握住我的手,“乔漫,告诉他们你并不是小三!”
感觉到佳美手心的温度,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扯过,泪水再也克制不住的顷刻滚落。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只是用眼泪来说话,用眼泪来代表我的委屈,用眼泪来告诉他们我是被人诬陷的……
围观的学生们都渐渐散了去,也许他们的心中还存在着犹疑,但是没有证据,他们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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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问杜若,她那件事还未平息,为什么就能勇敢地站出来为我说话,而杜若却是一声轻笑着说:“我看开了,他们爱怎么说就由他们去说吧……你知道吗,我和振东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他的钱,我是真心喜欢他的。记得初次见他是在堂姐的生日party上,别的男人都有伴,唯独他的身边空空的,他不算英俊,却很有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我上去找他搭讪。也许是我自己傻,明知那是毒药,可我却还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接近他,到如今我一直在自问,他身上到底哪点让我为他如此疯狂,甚至不惜做他的地下情人。他对我承诺过,他会和他老婆离婚娶我,就像喝了迷药,不顾一切地信他……可为什么,事发之后他却连我的电话都不肯接,那一切都是做戏吗?我不信,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对我动情了,可是到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他的老婆,甚至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我。我知道,他的地位,他的公司都是靠他老婆,难道为了这些就能将自己的心都出卖了吗?他明明爱我,却要为了这些物质上的东西来放弃爱情,那些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听到这里,我和沈佳美都沉默了,这是杜若第一次正式地和我们谈及她与振东的事。
沈佳美没有再责骂她,只是说:“男人要的东西无非就是金钱与地位,而女人在面对爱情都是头脑发昏的。他的话你也会去相信!”
突然间,我的眼眶酸酸的,为沈佳美那句:男人要的东西无非就是金钱与地位。
慕西也是如此,他选择了那条对他前途大有帮助的路,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与他三年的感情竟是那样不堪一击。
我未来的宏图上有我与他,而他未来的宏图上却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