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了楼,来到约好见面的地方后。刘磊愣住了,邓佳佳红着眼睛站在路口等他,头发也很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两人还没说话,刘磊就从心底对邓佳佳生出一股怜惜,这种感觉就像是本能一样让他的语气变得格外轻柔:“佳佳,你没事吧。”
刚说出这句话,刘磊就有点后悔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佳佳”这个称呼是怎么从嘴里蹦出来的,听起来十分肉麻。可是转念一想,似乎没有别的什么更合适的称谓,叫“邓佳佳”吧,总感觉两人之间隔着个楚河汉界,叫“小”什么的吧又感觉太落俗套,所以还是下意识里的“佳佳”二字最为合适。
“刘磊,我想哭!”邓佳佳往刘磊身前挪了一大步,两人挨得十分近,刘磊能感到邓佳佳的呼吸,一下一下地碰撞在自己的脖颈上。他真的有点飘飘然了,脑子里竟然没有空地儿去琢磨邓佳佳的话。
“刘磊,我想哭!”邓佳佳又重复了一句。
刘磊这才回过神儿来,他低头看了看邓佳佳。目光在她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到她的眉心,那里有一颗小痣,不偏不倚地安在那里,宛若是神话故事里的散花仙女,不施粉黛,却又精致美丽。刘磊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问道:“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坏了,是不是上次找我麻烦的那些人也去找你了?”
“没有,跟别人没关系,就是我自己想哭。”
刘磊在安慰人的问题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经验,何况眼前面对的是一个如此娇媚的女孩儿。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想了一想,说道:“咱先到店里,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说。”
邓佳佳点点头,跟着刘磊进了背后的饭店。可是这个点儿,人怎么可能少,不大的店里塞满了食客,而且还十分嘈杂,靠里的地方还烟雾缭绕的。刘磊见这情况,带着邓佳佳退了出来。
刘磊突然有了主意:“咱们换个地方,去咱们学校吧,有家茶馆,就是那里没什么吃的,我们可以到外边买点儿带进去,你看……”
“不,我不饿。不用带吃的了,去那里坐坐就好。”邓佳佳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刘磊的感受,忙补充道,“你饿吗?你饿咱们就先吃点儿东西。”
如果问刘磊这话的是赵涵或者张文亮,他一定会点头连称十八个“是”,可换成邓佳佳,刘磊却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说道:“我也不饿。”其实刘磊这句不能完全算假话,在他和邓佳佳相处的这几分钟里,胃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填得半饱,已然对饭菜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两个人就这么向小茶馆走着,论速度,比散步还要慢许多。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吧。”刘磊丝毫没有一点儿艺术感地想探个究竟。
邓佳佳把头发甩了甩,组织了下语言,说道:“今天我去相亲了。碰见个神经有点儿那个的人。一上来就跟我显摆自己有房有车,而且措辞特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总之我对他很反感,于是没说几句话,我就要走。可是他……他非要拦着不放我走,弄得整个饭店的人都看我俩,搞得我好难堪。”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刘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下来,刚要往下继续说话,就被邓佳佳来了当头一棒。
“你怎么这样!这不是大事吗?这不是大事我会红着眼睛找你吗?这不是大事我犯得着这么伤心地跟你说话吗?”邓佳佳明显是生气,竟然想要转身折回公寓的方向。
刘磊被邓佳佳突然冒出的怒气给吓呆了,他赶忙拉住邓佳佳的胳膊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意思是你现在看起来很好,而且没有被别人伤害,我很高兴。”刘磊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话很矛盾,一点儿逻辑都没有。
“我这难道不是被伤害了吗?从小到大都没人那样欺负我,把我堵在角落里不让我走。那个男人身体发福成那个样子,还长着一双绿豆眼,把我能逃脱的位置都封死了,要不是他顾着扶眼镜,我找了个机会跑了出来,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邓佳佳其实心里明白,事情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按照当时的情况,只要她再多叫两声,或者往叫声里加上那些她想加却没敢加的词儿,自然会招来服务员或者保安,脱身根本不算是难事儿。但她看着刘磊,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添油加醋的冲动,当然,这不是源自自己的职业习惯,而是她想让刘磊知道,自己当时真的很无助。
这个时候,刘磊也想了很多。他细细品味了一下邓佳佳对自己的那一串反问,内心翻滚了起来。是啊,既然这个事情这么大、这么重要,邓佳佳为什么跟自己说呢?所谓重要的事情要跟重要的人说,难道自己对于邓佳佳来讲很重要吗?如果答案是“是”的话,那么就更要注意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为刚才的失口懊悔不已,现在又听邓佳佳对那男人如此这般的形容,如同背负了惩奸除恶的重任一般,语气严肃地说道:“这男人的确做得非常过分,刚见了一面就摆出这样的丑态,让我听着都恶心。相亲又不是抢亲,哪有这样逼人就范的,要换了我非给他两耳光不可,然后操起桌上的茶壶泼他一身水,浇一浇他,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刘磊最后的这句“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邓佳佳的心里使劲地擂了一番鼓,让她好不痛快,搞得她红红的眼圈渐渐消散,呼吸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刘磊见邓佳佳的怨气被泻掉了大半,便问道:“不过,我还是对一件事情很困惑。”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去相亲呢?你比我还小几个月啊!这么年轻,干吗这么着急呢?”
“谁说不是呢!我跟你想得一样,但这一切都是我妈的意思。我有个婶婶在北京做生意,我妈就托她给我说对象,结果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我这才刚毕业多长时间啊,我婶婶就已经给我说了三个,搞得我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