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笔下的“车袋奶”究竟是什么模样?早年她在《忘不了的画》提起日本画中的山姥,“乳在颈项底下就开始了,长长地下垂,是所谓‘口袋奶’”,我猜大概属于同一系列。《同学少年都不贱》的发表,除了令人惊讶她对女同志心理了如指掌,好些大意的读者也为频密出现的胸部大特写哗然。其实她一向热衷描写乳房,譬如《色,戒》王佳芝“最肥满的南半球外缘”,《倾城之恋》白流苏“孩子似的萌芽的乳”,还有《红玫瑰与白玫瑰》孟烟鹂“细高身量,一直线下去,仅在有无间的一点波折是在那幼小的乳的尖端”,都是老实不客气的写真。只不过《同学少年都不贱》变本加厉,逢女角出场,描绘过眉头眼额镜头通常落落大方往下移,颇有以乳取人之势,简直不容忽视。
孟烟鹂虽然平平无奇,但锋头并不输亏:“她的不发达的乳,握在手里像睡熟的鸟,像有它自己的微微跳动的心脏,尖的喙,啄着他的手,硬的,却又是酥软的,酥软的是他自己的手心。”摸胸写到这种境界,手感的精确教人叹为观止。用鸟作象征还有内置的前因:男主角振保留学结识的女朋友“家里养着一只芙蓉鸟,鸟一叫她总算它是叫她”。恋爱无疾而终,当然不会没有遗憾,“也像那只鸟,叫这么一声,也不是叫那个人,也没叫出什么来”,多年后抚摸另一个女人,肉体唤醒了回忆。我想起披头四(The Beatles)有一首《挪威木》(Norwegian Wood),副题“这只鸟飞走了”,大概很能代表他的心声。这首歌一般译作《挪威的森林》,其实歌名指当时流行的室内设计用料,村上春树的同名小说进一步巩固错误,没得救了。动用五个“木”字,倒有四个是多余的,非常不环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