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视了这次挑衅,因为时间和地点都不允许他回击,但他的警惕性马上就高了起来。
“是你的主意吗?”卡尔问。
“实际上,是编辑的主意,我想他是在赎罪。”
“赎罪?为什么?”
“他曾经跟绿色和平组织一起前往新斯科舍[ 加拿大城市,是格陵兰海豹的产仔地。——译者注]对海豹的幼仔儿喷漆。”
“那他的确应该感到愧疚,”妈妈说,“那太可怕了。”
“他们不是在伤害它们,妈妈。”保罗说,“他们这么做是为了阻止那些谋求海豹皮的捕猎者。他们给海豹喷上橙色的荧光漆,海豹皮就毫无用处了。”
“那么,情况有好转吗?”妈妈问。
“事实上没有。所有的海豹幼仔儿都需要身体的保护色来逃避北极熊的攻击。这样一来,北极熊吃掉了所有的幼仔儿。或许,它们还在谈论有关‘自助餐之夜’的话题。”保罗说。
他们边吃边讨论着眼前的实际问题。卡尔跟负责哈罗德康复的人有过一次长谈,他认为哈罗德的康复首先应该从穿衣和吃饭开始,并且应该尽快提上日程,情绪低沉的风险最容易出现在那些再次放弃独立生活希望的患者身上。哈罗德回家的时候,他还不能爬楼梯,可以暂时——或者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把他安置在日光浴室。卡尔已经安排好了一个物理治疗师,每星期对哈罗德进行九个小时的肢体训练,另外还有一个语言治疗师会同时对他进行每周九小时的语言恢复训练。他、碧茨、艾瑞卡和尤金会尽可能多地过来,减轻母亲的重担。如果这一切都不奏效的话,在合适的时机,他们会考虑把父亲送到疗养院。医疗保险会承担大部分的费用,保罗曾经说想跟兄弟姐妹平均分担父亲的治疗费用,但事实上卡尔每年挣的钱是保罗收入的十倍以上。这里所谓的平均分担对他们两个人来说,相同的数字也会是不同的概念,这一点他们两个都知道。
在与医院里的一个女人聊过之后,卡尔还计划给父母买一台电脑。因为那个女人建议说,如果病人只有一只手可以恢复,电脑可以作为可用的康复方案的辅助。一方面,病人可以通过点击鼠标解决简单的疑问,从而锐化他们的思维;另一方面,病人甚至可以通过敲击输入“是”或“不”来达成与他人的沟通。如果肢体控制能力可以提高,病人最终可以点击图标或者字母来进行拼写,任何对大脑语言中心的刺激都会对哈罗德有帮助,这在促进神经活动的同时,还可以帮助他重新集中注意力。
“或许你可以跟父亲进行即时对话。”卡尔对保罗说,然后转身对贝弗利说,“无论如何,是你们都保持在线的时候了。”
保罗对这个意见表示同意,贝弗利看上去有些犹豫,卡尔问她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不太想上网。”贝弗利说。
“原因是?”卡尔问。
“嗯,我不太懂。而且我不想黑客盗用我的信用卡,我知道他们会入侵电脑,窃取别人的信息。”
卡尔向她保证这不是她需要担心的问题,而且如果能让她更舒服的话,他乐意用自己的名字和信用卡付电信公司的钱。听完这些,贝弗利才答应。
吃东西的时候,保罗想起以前大家一起吃饭的场景。他们坐在厨房的餐桌旁,哈罗德看着报纸,时不时停下来吃点儿东西;卡尔顺时针地擦着他的盘子,即使闭着嘴,嚼东西的声音还是很大;在餐桌的掩护下,碧茨不时地踢保罗一下;贝弗利则不停地一边起来去火炉上给大家拿吃的(她总是最后一个吃完的),一边说“别担心那些土豆”或者“自己来,别担心那些芦笋”,直到孩子们开她的玩笑,假装被土豆或者芦笋吓到了,然后大家都笑出声来。他也记得那些争吵。如今,在医院的休息室,显然有人缺席了。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