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胞胎兄弟的身份认证(1)

 

走进老三办公室时,他正在同一位下属研究一个棘手问题——如何给三胞胎兄弟做身份认证。一个模子出来的三弟兄今年二十五岁,比老二大一分钟的哥哥北大毕业,老二初中毕业,比老二小整一个时辰的小弟弟小学毕业。

但小学毕业的这位似乎是天才,他经常冒充老大到处骗人,直骗得老大莫名其妙丢了工作和女朋友,做母亲的才不得已想出要为三兄弟做一个权威的身份证明,让人一看证明就知道谁是谁。她找了公安局、民政局、医院、计生办、亲子鉴定研究所、指纹专家、打假办、肢体语言研究室等等,没一个能给她老人家开这个证明。

最后她通过人行天桥下栏杆上的电话号码,找到老三的“东南亚证件集团”,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拼命打电话。尽管老三对这个新单感到棘手,但胆大和好奇战胜了疑惧,绞尽脑汁后今天终于约客户上门面谈。

“你来得正好,赶上天底下头一新鲜事了,快给我出个主意!”老三一口气将大概情况和自己的难处告诉了博士,博士张口结舌好一阵,不知如何回答。

“这个……有必要吗?”博士终于讷讷地说。“还是听听客户的意见吧,快叫老人家过来!”老四一边对博士说,一边吩咐下属。

六十多岁的老大妈见了博士他们,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苦:“都是那死鬼老头子害的……好不容易将三个冤孽拉扯大,倾家荡产将老大培养出来,本来指望他们三个互相照料,却想不到相互捣蛋。有次,老三到老大的单位冒领了一台什么电脑打电子游戏,直到打烂了才还回去,结果老大当月的工资被扣得连吃饭都不够了。他连老大的女朋友都敢去沾。好好的一个女孩,直到被老三骗上了床才发觉不对味,弄清真相后哭着要去告老三强奸罪……

“还有一次事就闯大了,老三到老大公司的财务处冒领了五千元差旅费,直到单位向老大发出什么‘过期不结算就是挪用公款’的通知,老大才知道又是老三在捣鬼,他还了钱不说,还被开除了……老大可怜哪!都是那老鬼害的……”

从大妈的哭诉中得知,老三的种种恶作剧是对他爹自小偏袒老大的报复,并且他的行为暗中得到了老二出谋划策的支持。三兄弟出生时还带着两个妹妹,是五胞胎,但两个妹妹一出生就死了。四乡八邻的人都跑来看稀奇,私下里纷纷猜测孩子爹妈上辈子是不是人。省电视台也来采访报道,还有一位德国女教授,千里迢迢赶来做研究。

热闹劲过了,三个孩子读小学了,校长怕老师在课堂提问时将他们搞混淆,将三人分在不同班里。可三人成绩在各自的班里都是第一名,每次竞赛发奖时就会碰到一块,校长还是经常将他们搞错,三兄弟也利用这个机会相互取乐——老三在念到老大名字时,很严肃地从校长手里接过奖状和奖品,老二领老三的奖品,老大总是最后一个上台领奖,领到的不是老三的就是老二的,从来没名副其实地领到过自己的那份。

三个孩子和睦的关系和在学校的优秀表现,丝毫没有减少他们老爹的痛苦。六年级时,他们到了开始疯长的年龄,吃喝起来像野兽,衣服鞋袜成套成堆买——因为仅靠娘一针一线的慢工细活无法供给得上。每到开学,各项学杂费更让人发愁。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患严重慢性风湿性关节炎的孩子他爹那天长长叹了口气。不务正业的“牛打鬼”叔叔在一旁听到了,就给老兄出主意。

“早料到你那几分烂地一个破铺子养不好这仨小子,还是让我给你出个主意,”“牛打鬼”弟弟诡秘地对哥哥说,“他们三个不是长得谁也分不出谁是谁吗?就重点培养一个,让他上大学,大学毕业了,毕业证三人用,有了一个大学生,就等于有了三个大学生……让两个现在就开始给你看铺子打杂帮手,这样一举两得,你现在有了两个劳力,将来有三个大学生为你挣钱……”

“牛打鬼”弟弟越说越觉得有趣,就自个咯咯乐起来。

“那哪行呢……”一向在这个不成器的弟弟面前表情严肃的老兄,这刻也忍不住笑了。

事后老爹仔细琢磨,虽然这馊主意让人觉得怪异,但的确行得通;更严重的问题是,如果不牺牲两个,可能一个也送不到上大学。就是出于生活窘迫和对“牛打鬼”弟弟那个馊主意的幻想,老爹决定重点供养实诚的老大上大学,强制让最调皮的老三小学毕业就帮他打理铺头,老二读到初中也就算了。

这种粗暴武断的行为,自小就在老二尤其是老三心目中埋下了不平的种子。老二自打继承了老爹的铺头后,将生意扩大了几十倍,还开了两家分店,但对老爹和老大始终不冷不热;老三则一有机会就设法跟老爹和老大过不去。

博士从大妈的话中分析出,她一个劲责怪老头实际上也有逃避责任的嫌疑。当初老头将老弟的话当玩笑告诉她时,她也笑了,反应跟老头没什么不同,但当现在的恶果产生后,她就将当初老爹的话当成了直接原因,老爹自然就成了罪魁祸首。而老头子现在的态度,更坚定了老大妈对他这个祸根的认识。

“就让他们瞎胡闹吧,到了年龄就都明白啦。”老头子开导老婆说,一副无为而治的神态。

大家顺着老大妈的思路讨论了一阵,有主张盖派出所公章的,有主张用劳动局名义的,但都觉得不到位。

“最合适最权威的证明人应该就是大妈您了!”鸟博士突然兴奋地说,“您是生养他们的母亲,又有谁能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呢?哪个孩子哪里有块疤痕、有颗胎痣,您不是最清楚吗?由您来签字加盖私章做鉴定,谁敢怀疑呢?”

其他人听了也豁然开朗,都说博士长的才是人脑子,他们自己长着猪脑子。

大妈听后瘪了瘪嘴,露出了羞涩的笑意。“我没文化,不会签名,私章只有老头子才有。还有,他们早就长大了,身上的胎记变成啥样了我也不清楚;听老三说还去点过痣,他屁股上那颗暗红色的痣不知道还在不在,老二头发里的那块灰斑不知道还在不在……”大妈自顾自在唠叨。

老三突然回过神来,悄悄将博士拉到隔壁一个挤满了许多木架子的房间,急切对他说:“搞偏向了!不对头啊!如果让她自己证明,那还有我们什么事?我们尽给她免费出点子,找谁收钱去?”

博士在自己的脑袋上胡乱摸了一气,后悔自己毕竟缺乏市场意识,只顾灵感到来一时痛快,忘了找谁收钱这回事。

老三和博士回来时,大妈还在唠叨。老三开始自圆其说:“大妈,刚才我同我们的博士专家认真考虑商量好了,您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要将您三个儿子鉴定到位,别人一看证明就相信明白,就能一眼将他们区别开来,光凭您或任何一个单位的证明都做不到,只有用联合证明的方法才能办到。我们决定,由派出所、医院、打假办、劳保局、指纹鉴定研究所、亲子鉴定专家和您共同来做这份最权威的证明……当然,您不需要签名,只要按个手印就行了。”

“那就麻烦你们大家了,你们可帮我大忙了!谢谢你们!可是……这么大的事,要劳驾这么多单位这么多人,要多久才行?你们说的这些单位我都去过,他们不给我帮忙,这次要是他们知道又是我这个事,他们会办吗?”大妈又感激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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