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死荫之地9(1)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睡。我想睡,睡不着;想看书,看不下去。最后坐在黑暗的窗前,望着外面街灯下的雨丝。我坐在那儿想一些长长的思绪。“年少的思绪,是长长、长长的思绪。”我曾经在一首诗里读到过这样一句,其实在任何年龄,你都可以有长长的思绪,如果你睡不着,而天又下着细雨的话。

十点多电话铃响时我还在床上。TJ说:“你有笔吗,大哥?你要情报吗,快记。”他一古脑儿的念出两个七位数的电话号码,“最好写下区号718,因为你得先拨这个号。”

“这会拨到哪里?”

“真奇怪,居然第一次打电话就遇到你在家。大哥,找你还真得碰运气!星期五下午打电话找你,星期五晚上打电话找你,昨天一整天、一整夜,直到午夜还在打电话找你。大哥你可真难找!”

“我出去了。”

“我用小指头想想也知道应该是这样。大哥,你派我去的任务可真不赖。老布鲁克林,走几天也走不完。”

“它的确很大。”我表示同意。

“大得让人受不了啊!我去的第一个地方,坐到最后一站下车,火车从地下钻到地上,可以看到一堆漂亮房子,像电影里的老镇,完全不像纽约。走到第一部公用电话,打给你,没人在家。又继续追第二部公用电话,大哥,那是什么鸟路,那么长!有几条街,我在街上走,那儿的人全瞪着我瞧。黑鬼!你来这里做什么?虽然没一个人讲出来,但你不必很用力听,就可以听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你没惹麻烦。”

“大哥,我从来不惹麻烦。我呢,是这么做的,我在麻烦看到我之前,就会先看到它。我找到第二部电话,再打给你,找不到你,因为你不让我找到。所以我就想啦,嘿,搞不好这附近就有地铁站,因为离我刚才下车的地方已经有八百英里了。我就走进一家糖果店,问吧:‘请问您,最近的地铁车站在哪里?’我就是这样讲的哦,你知道,就跟电视上报道新闻的人讲话一样。那位老兄又瞪我,‘地铁?’好像他这辈子没听过这两个字,这个概念好像让他脑筋转不过来哦。于是我干脆照原路走回去,大哥,一直走到弗莱特布什线的底站,因为至少我知道那条路怎么走。”

“那好像就是最近的地铁站。”

“你好像说对喽,因为后来我看了地铁地图,真的就是那一站最近。另一个留在曼哈顿的理由,大哥,就是你永远不会离地铁站太远。”

“我会铭记在心。”

“我真希望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家。我全设计好了,我念电话号码给你听,然后说,‘现在就打。’于是你拨那个号码,我接起来说:‘就是我。’现在告诉你感觉就不酷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不真是等不及了。”

“你是说那些电话上都贴着号码吗?”

“哦,对了!我都忘记说了。第二部,就是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去到韦特兰斯大道上的那部,路上每个人都用很奇怪的眼光看我,那部上面有号码。可是另一部,在弗莱特布什大道和法拉格特路交叉口的那部,没有号码。”

“那你怎么知道号码的?”

“咦,我有办法啊,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

“说了不只一次。”

“我呢,就打电话给接线员,说:‘嘿,女孩,搞什么啊,这部电话上面没号码,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在用哪个号码?’她跟我解释了一大堆,说什么她没办法告诉我号码啦,不能帮我的忙啦。”

“好像不太可能。”

“我也是这么想。他们有那么多仪器,你打电话去查号台,她们答得比你问得还快,怎么可能没办法告诉你自己打的这部电话的号码呢?然后我想啦,TJ,你是猪啊,他们把号码拿掉,就是为了对付那些毒贩,你还用那种毒贩的语气去问人家。于是我又拨了一次0,因为你可以整天打电话给接线员而不用花半毛钱,免费服务!而且每次接电话的人都不一样,对不对?所以这次是另一个妞儿跟我讲话,我把街头混混的腔调全部拿掉,说,‘小姐,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我现在在打公用电话,需要把电话号码留给公司,让他们打回来,可是有人用喷漆在电话外壳上乱涂,让我无法看清楚号码,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然后告诉我。’我还没讲完哦,她就把号码念给我听了。马修?噢,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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