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安娜·兰斯基的童年(5)

他问:"我哥哥爱读书吗?"

"读一些,他一直在读赫伯特o斯宾塞的著作①,有时我们读勃朗宁的诗。"

布朗温打心眼儿里感到佩服,简直是敬畏。当她说"我们读"时,他的眼睛亮了。最后,布朗温环顾一下房间脱口而出说:

"真不知道我家阿尔弗莱德还有这一手。"

"他可是个不寻常的人哩。"

他惊奇地看着她,很明显,她对哥哥有新的看法,她明摆着是喜欢哥哥的。他又打量了这女人一下:她四十岁上下,坦率中稍有点刚愎,是个独特的人物。不过,他并没因此而爱上她,因为她身上总散发着些寒气,可他毕竟对她崇拜极了。

喝茶时分,她介绍他认识了她父亲。他卧床不起,要人照顾,但气色不错,保养得好。头发都白了。可一双蓝眼睛却是明亮的,彬彬有礼中透出些天真,这些对和蔼、快活和淳朴的布朗温来说有些新奇。

他的哥哥是这女人的情人,真不可思议。布朗温回家了,为自己可怜的生活方式感到自卑,他是个陷在烂泥中的茶虫子,一个粗人,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摆脱出来,爬到这个幻想中的体面世界中来。

他富足,跟哥哥一样富足,阿尔弗莱德一年总共也不过赚六百块,而自己能赚四百块,要想多赚还能赚;另外,自己的投资一天天多了起来,为什么自己不干点什么呢?自己的妻子也是个贵妇人哩。

可他一回到玛斯,他就感到每件事都是固定不变的,另外一种生活离他太远了,于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留在农场上继承父业感到后悔,他感到自己是个在押犯,干坐着无忧无虑地混日子,一点险都不能冒,他本来是可以冒点险干出更多的业绩来的。可他既读不懂勃朗宁也读不懂赫伯特o斯宾塞,连福比斯太太这样的房间都没有进过,那种生活跟他没关系。

可他又说他不想这样,这次拜访所带来的激动开始减弱了。第二天他又恢复了老样子,如果他要是想那女人,他就想她身上或她的住处里他不喜欢的某种既冷酷又陌生的东西,好像那不是个女人而是个非人的东西利用人的生活来达到她冷酷、葬送生命的目的。

夜幕降临了,他跟安娜玩一会儿,然后就单独跟妻子坐在一起。她做针线活儿,他纹丝不动地坐着抽烟,显得很不安。他觉得出来妻子在静静地低头做针线。太寂静了,太平淡了,他真想拆掉这几堵墙让黑夜闯进屋里来,那样的话他妻子就不会这么四平八稳地坐着了,他希望空气不要这样窒息。他的妻子跟他毫不相干,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动声色、四平八稳、不被注意,也不去注意别人,他让她搞得动弹不得。

他起身向外走去,他再也不能这么闷坐着了,他必须离开这个让人感到压抑窒息的女怪物。

他的妻子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出去吗?"她问。

他朝下看去,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她的眼睛黑得不能再黑了,很深邃。当她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他时,他感到自己在她面前退却了,自己是在自卫。

"我正要去考塞西的。"他说。

她还在盯着他。

"你为什么要去呢?"她问。

他心跳得很快,慢慢地坐下了。

"不为什么。"他说着又机械地往烟锅子里装着烟。

"你为什么常出去呢?"她问。

"那是因为你不需要我啊。"他回答说。

她沉默了。

"你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她说。

这把他吓了一跳。她怎么知道这事的?这本是他的秘密呀。

"唉。"他支吾着。

"你想干点什么别的事儿。"她说。

他没回答。"会吗?"他自己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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