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汤姆·布朗温娶了一个波兰女人(17)

他的皮肤下燃烧着一团烈焰,使她振作。她感到他在颤抖,感到了他的新生。她需要这个,需要他给她带来新的生命,也需要同他一起得到新生。可她必须保护自己,因为新生也意味着毁灭。

当他一个人在田里干活,或是母羊产羔他守坐在一边时,眼前的一切和日常的东西都消失了,只清清楚楚地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应该娶她,她应该是他的生命。

渐渐地,就是看不到她,他也能了解她了。他愿意把她看作他麾下的保护对象,就像保护一个没父母的孩子那样。可事实上这不可能,他不得不放弃这种美梦,她很可能会拒绝他,再说他也怕她。

在那漫长的一个个二月的夜晚,当他守护着生产中的母羊时,从羊棚里眺望闪烁的流星,他感到他是不属于他自己的。他必须承认他不过是沧海一粟,是不完整的,他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黑黝黝的天空上游动着群星,整个星座是按照其亘古不变的轨道运行的。所以,他显得渺小,应该对更大的次序俯首听命。

除非她肯找他,否则他就会装没事人儿,这真让人苦得慌。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不理不睬,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为她而存在。他发火,挣扎得精疲力竭也解脱不了。于是,他声称自己一个人也挺好,他是个大丈夫,能独当一面。但他必须承认,也应该清楚,他应该在这群星灿烂的夜晚,自己委屈一点,他承认,他知道,如果没有她,他算个什么?

他是不算什么,可跟她到了一起他就活灵活现了。如果她现在从羊圈附近湿漉漉的草丛中走过来,在母羊和羔羊烦躁的咩咩声中走来,她就会使他成为一个完整、完美的人。如果真会这样的话,那她就应该来呀!会的,命中注定会这样的。

很久以来,他一直下决心要向她求婚。他知道,如果他求婚,她一定会默许的,一定会这样,绝不是相反。

他对她有点了解了:她穷困、孤单,在她丈夫去世前后那段日子里,她在伦敦生活得很苦。可在波兰,她是个出身高贵的女人,父亲是个地主。

什么她出身高贵啦,她丈夫曾是位出色的大夫啦,什么她丈夫比她逊色多啦,这些不过是些传闻和风传。可有一种内在真实的东西,一种灵魂上的逻辑把他和她连在一起了。

三月的一个晚上,室外狂风怒吼,求婚的时刻到来了。他伸着手烤火,伸向火苗儿,他几乎未加思索就决定今天晚上出去。

他问蒂丽:"有没有一件干净的衬衫?"

她说:"你还不知道吗,你有干净衬衫的。"

"好,拿一件白的来。"

蒂丽拿来一件他父亲留下来的亚麻衬衫,当着他的面在火炉上烤干。她默默地、苦苦地爱着他,可他倒好,斜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膝。想得出神,对她根本没有注意。最近,她无论在他面前做点什么事,她的心都在颤抖着要喊出声来。这时,她铺开衬衫时双手都哆嗦开了。他再也不喊叫,也不开玩笑了,屋里的沉寂气氛简直让她发抖。

他梳洗时,似乎觉得意识的最深处断断续续地冒出一股股泉水来,这真有点奇怪。

"就该这么办。"他弯腰从火炉围栏上拿起衬衫,自言自语道:"应该这样,为什么不呢?"他对着墙上的镜子梳理着头发,冲着镜子中的自己说:"这女人并不是哑巴,她并不是手忙脚乱,她有权自得其乐,她愿意冒犯谁就冒犯谁。"

这个明明白白的大道理让他想了很多。

"你要干什么?"蒂丽突然出现了,她听到他在自言自语,就走进来。她站着,看着他梳理他那淡黄的胡子。他的目光平静,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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