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他还有没有希望了?”
大舅哥说:“什么希望?纪委现在已经立案了,要进一步调查他送礼的资金来源,希望他经济上没有什么问题,还可能保留个级别,如果经济上再查出问题来,他会落个什么下场谁也说不清,只能看他的问题严重不严重了。”
常书记过去跟自己接触时的片断像电影蒙太奇画面一样在钱亮亮的脑海里闪过,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唉,常书记是个名副其实的政治人。”
大舅哥说:“什么政治人,政治人有他那么干的吗?他连个政客的资格都不够,手段太低级,跟包工头揽工程差不多,靠行贿实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真想不通过去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钱亮亮若有所思地说:“也可能他原来不是这个样儿,慢慢变了。人嘛,总是不断变化的。”
他大舅哥却摇摇头:“我不相信他原来能好到哪儿,我相信性格,性格决定终身,同样的处境同样的经历,为什么人的表现却不相同?就是性格决定的。他本质就不好,只是过去没有这个机会和环境。”
钱亮亮大有收获,终于把内幕搞清楚了,便给大舅哥把杯中酒斟满,然后举起杯说:“哥,来,咱们干一杯,不管他常书记怎么样,咱们各自好自为之就是了。”
大舅哥端了杯子目光烁烁地看着他:“你先干,你别再耍花招啊,咱俩喝酒你一直都在耍花招,现在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是老老实实喝吧。”
钱亮亮没想到他大舅哥对他的阴谋诡计居然心知肚明,尴尬地笑笑说:“谁耍花招了,好,我喝,你看着。”然后老老实实把一杯酒干了,还把杯底子朝他大舅哥亮了亮,他大舅哥才干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放下酒杯大舅哥看着他斟酒,又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不能到外头乱说去,自己知道就行了,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自己首先要记住了,咱们各自好自为之。”
钱亮亮说:“你放心,我一定不对别人说,也一定会好自为之,不信你问橘子,我是不是好自为之。”
大舅哥端起杯对钱亮亮说:“你的事我听小小说了,不贪,不色,如今能做到这两点当干部就有了立身之本,来,我敬你一杯。”
钱亮亮赶紧干了,大舅哥也干了,又说:“人都想当官,却不知道如今当官就像唐僧进了盘丝洞,到处都是诱惑,没有定力、毅力和信念,身败名裂是迟早的事儿。”
钱亮亮突然想起了李百威,那一次他跟他在茶馆聊天的时候,李百威也一再对他说起过诱惑。大舅哥接着往下说:“诱惑是各种各样的,金钱、美女、享乐,那都是比较浅层次、容易发觉的,贪得无厌地追求政治利益,为了升官不择手段,是另一种诱惑造成的结果,而且这种诱惑很容易跟所谓的事业心混淆起来,更难以考察,陷进去更容易忘乎所以,摆脱起来更困难。你知道我最佩服咱爸哪一点吗?”
钱亮亮说:“拿得起放得下,不贪恋职务,到杠就主动让贤退休。”
“对了,就是这,我早就想好了,我一定跟咱爸一样,到站就主动写退休报告,绝对不恋战。还有一点,他从来没有丧失老百姓的本色,他出身是农民,当了高级领导,仍然是一个负了些责任的农民,他这一辈子,活得踏实,活得本分,所以你看,小小身上有没有一点干部子女的娇骄二气?”
钱亮亮恍然,难怪觉得橘子不像高干家庭出来的孩子,有些地方很像进了城的农民,或者城市里的小市民,原来是老丈人培养出来的。
又喝了一阵,大舅哥突然想起来似的再次叮嘱他:“我对你说的那些事绝对不能在外面说啊,谁也不能告诉,你一说别人就知道肯定是从我这儿得到的消息,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招大麻烦。”
钱亮亮说:“哥,你还没老怎么这么絮叨呢?家里说的话我怎么可能拿到外头去说呢。”
钱亮亮的承诺还没过夜就失效了,晚上两口子回到房里,橘子冷笑着问他:“你的目的达到了?掏出什么内部消息了?”
钱亮亮装糊涂:“什么目的?什么内部消息?你瞎说什么呢。”
橘子说:“我还不了解你,过去对我哥拉开距离装清高,今天怎么突然那么热情,又是喝酒又是聊天,一扯半夜,还不是想套我哥的话,我没希得揭穿你就是了,告诉我,我哥说啥了?”
钱亮亮只好说:“可出大事了,你是我老婆,我告诉你,你到外面可不能乱说,你要是乱说我就说是你哥说的。”接下去就把常书记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橘子,橘子却没有任何惊讶地表示:“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就是当不当市委书记的事嘛,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市委书记反正得有人当,谁当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当得好就当下去,当不好就换个人,这就叫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看你那个破接待处长也别当了,换个地方,老守着那一帮姑娘媳妇,时间长了别成了李百威的接班人。”
钱亮亮说:“我本来就是李百威的接班人。”
橘子说:“那就更应该换个地方,蹲在李百威留下的屎窝子里,臭烘烘的谁能说清楚屎是你拉的还是李百威拉的。”
钱亮亮说真正有本事的不是挪个窝儿,而是把屎窝子彻底铲干净。你等着看吧,我非得把那个屎窝子铲干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