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 祖(2)

出现脸有什么问题,还有什么处理能比他现在的情况更彻底?当然这只是我心里想想,可不能说出来。

这会儿袁列也加入采访者的行列:“听医生说早晨已经帮你剃过一次毛,现在长得这么快你身体上有什么感觉?如果暂时没有抑制的方法,你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

“你祖上有返祖病史吗?”另一个记者问。

我从几个人的缝隙间看着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你朋友来看过你吗,你觉得还能和他们正常相处吗?”

那人还是不发一言,眼睛从我们这些人身上扫过。我被他看得心里一跳,那是无声的愤怒。

他突然从床上直起身子,大吼了一声。

人人都往后一挫,两只原本在他嘴边的话筒更是飞快地缩了回去。

一个才进来的小护士急了:“你们怎么能这样打扰病人,快出去出去。”

灰溜溜地被赶到外面,一个人低声抱怨:“怎么和野兽似的。”

和袁列同车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想刚才那位返祖病人。传媒的力量已经无孔不入,有些时候叫人无可奈何。

身上长出毛来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心理上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到医院去疗伤,却被记者在伤口上狠狠洒把盐。这样的情况,不是爆发,就是崩溃。

当事人虽然拒绝配合,新闻却还是照样做了出来,还登了照片,只是隐去了头部。第二天评报的时候,这篇稿子还受到了表扬,我们的副总编蓝头笑眯眯地说:“好,这样的突发新闻就要盯得快盯得紧,不能落到其它媒体后面,如果有新情况,后续报道注意跟上。”

晚上大力张打电话来说有牌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牙又酸起来,放出话去让他准备出血。大力王嘿嘿阴笑着,打牌的时候镇定自若,手风极顺。十二点多结束的时候,我虽然小赢,却没赢到这个可恶家伙的钱,大力王在夜深人静的路上哈哈仰天笑两声,拦下辆的士扬长而去。

“那个家伙真是好运。”在电梯里我还想着牌局。我住在七楼,很多时候我会选择走楼梯锻炼,不过现在半夜三更的,我当然不想摸黑爬楼。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我站在自家门口,“咚”地跺了下脚,闷闷的声响顺着地震荡开,可亮起的却是闪烁不定的光。

“见鬼,又坏了。”我抬头看了看忽明忽暗的灯泡,就像风中的烛火。

我的包很大,东西又多,现在光线不好,我伸手摸了一会儿却还没碰到钥匙。

楼道里太安静了,灯光闪了一会儿又黑了,我却没有再跺脚让它亮起来,有没有都一样。

只有我的手在包里摸索发出的“梭梭”声。

脚步声。

极轻微的脚步声,如果不是那么安静的环境,是听不见的。

我一跺脚让灯再闪起来,四周却没有人。

声音是从一扇虚掩的门里发出来的,那后面是大楼的楼梯。现在声音又没有了。

我有点发寒,但还是走过去,推开门,说:“谁在那?”

声音不是很大,在这上下直通的楼梯间里却有阵阵回音。

没有人回答。

我往下走去,没几步,外面的声控灯就灭了,楼梯间里连窗都没有,这下变得一片漆黑。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我试探着又往下走了会儿,到半层的地方停住,又问:“有人吗?”

依然没有人回答,但是在回声的余音里,我又听见了脚步声。

就在我的头顶。

我心里一紧,摸着铁扶手,一步步往上走,我把另一只手虚虚提起,挡在脸的前方,提防着。

夜晚高楼的楼梯间本就是最让人发碜的地方,我心里也打起鼓来。

我走回七楼,又往上走。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这并不代表能看见什么,到处都黑影重重的。

“谁?”我又问了一句,声音已经有点发虚。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