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钩3(2)

他在色盘上漫无目标地扭动着画笔。“这就是我们突然搬来这里的原因 ”

“只是原因之一。我总觉得莎莉不过是很多人当中的第一个而已。”

“还有什么原因 ”

“我以为你不会想来多瑟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我本来是希望你留在伦敦的。”

“你早该告诉我,”他又说一次,“我向来就不太懂别人的暗示。”

“你是不懂。”

他把色盘和画笔放到凳子上,用沾了松节油的抹布擦手。“过去一年,又是所为何来 施舍 惩罚 把我从安稳的伦敦弄到这里,像个游魂似的游荡,让你有报复的快感 ”

“都不是,”她说,“是希望。和过去一样,也是一个不该有的希望。”她看了油画一眼。

他顺着她的眼光望去。“我只是和她喝喝茶罢了。”

“我相信。”

“那你干吗生气 你和罗宾吃饭,我也没有说什么。”

“我不是生气,杰克,我只是受够了。受够了当你那些可笑想法的听众。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是你和我结婚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安稳,而是因为你需要别人的关爱来激发你的创意。”她高声笑起来。“如果是这样,你不该娶个医生,这种事情,我们在工作时看得太多,可不想回到家里还来这一套。”

他看着她。“这么说,到此为止了 这是逐客令 要我收拾包袱,再也别走进这个家门 ”

她又露出当时令他着迷的蒙娜丽莎微笑。他心想,他知道她一定会怎么说――她会说:这是你的人生,自己做决定吧。因为,莎拉相信每个人都和她自己一样的自信和单纯――这是她的强处,也是她的弱点。

“没错,”她说,“结束了。我早已经决定,只要你再靠近莎莉一步,我就会提出分手。我要离婚。”

他眯起眼。“如果这是因为莎莉,你两个星期前就该说分手了,我去找她,也没有瞒你啊!”

“我知道,”她显得很累,又望着那幅油画,“现在,你连背叛都想找个听众。”

隔天早上,当她下楼时,他已经离开。餐桌上有张字条:

把离婚协议书寄给凯斯·史莫勒代转,你自己可以另外找个律师。我要平分所有财产,所以,别对这房子有太多依恋。一找到住的地方,我会立刻回来把画室的东西搬走。如果你不想见到我,先别换锁,等我把东西清掉,会把钥匙留下。

看了两遍后,莎拉把字条丢入垃圾桶里。

当莎拉推开门进到空无一人的候诊室,凡特威诊所的接待员简·马利奥特抬起头来。星期一下午和星期五早上,是莎拉在凡特威值班的时间。由于她比另两位男同事体贴,所以轮到她值班时,病人都会特别多。“有两个留言给你,孩子,”简说,“我留在你桌上了。”

“谢啦!”她在桌旁停下来,问,“第一个是谁 ”

“杜鲁先生,8点45分,接下来你会一直忙到11点半,然后有两个外诊。我已经告诉他们,你中午之前不可能赶到。”

“好吧。”

简是个六十出头的退休老师。她像母亲般看着莎拉。“你一定又没有吃早餐 ”

莎拉微笑说:“打离开学校后,我就没吃过早餐。”

“你看来很疲惫的样子。你太拼了,孩子。当医生和做其他工作一样,要学着调整自己的脚步。”

莎拉将肘靠在桌上,双手托腮,说:“告诉我,简,如果真有天堂,天堂在哪里 ”她就像简教过的一个八岁小女孩,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困惑和犹疑,但相信马利奥特太太一定能为她解答。

“哈!没教书之后,再也没有人问过我这种问题。”她给水壶插上电,将咖啡粉倒入两个杯子。“我常告诉孩子们,天堂就在别人的心里。喜欢你的人越多,你能攫获的人心也越多。用这种方法来鼓励他们待人友善。”她笑着说:“不过,我知道你不吃这套。怎么,突然对天堂感兴趣 ”

“昨天参加了吉勒拜太太的葬礼,让我很难过。一直在想,活着到底所为何来 ”

“早上8点半谈永恒真理,没搞错吧 ”她把滚热的黑咖啡端到莎拉面前。“玛蒂尔达·吉勒拜活着的意义再过五代都找不出答案。谁也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以后会不会变得很重要 ”

“这更令人沮丧,”莎拉说,“因为这表示,你必须有孩子才能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

“胡说,我也没有小孩,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没价值。生命的价值,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莎拉。而莎拉有种感觉,觉得这些话只是徒具形式的安慰之语。“是很令人难过,”简继续说,“玛蒂尔达一直没有摆脱丈夫离她而去的阴影,这让她很痛苦。我在想,她一定觉得周围的人都在背后嘲笑她――当然,实情就是如此。”

“她不是寡妇 ”原来,自己对这女人的认识,竟然这么少。

简摇摇头。“相反的,如果詹姆斯还活着,他才是她的鳏夫。据我所知,他们根本没办离婚手续。”

“他怎么了 ”

“他到香港一家银行工作。”

“你怎么知道 ”

“大约在他和玛蒂尔达分居十年后,我和保罗到远东度假,在香港一家饭店里遇到他。他和保罗曾经一起参加战争,所以我们早年和他很熟。”她露出怪异的微笑,“他可是乐不思蜀,和一群外国人混在一起,完全不关心家里的妻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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