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吉于是继续说:“至于这头牛的情况就不同了。现在还是春天,照理说天气还不应该太热,但我却见这牛热得吐舌喘气。如果是因为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当然也不奇怪,但如果是并没有走多远的路,而是因为天太热的缘故导致牛吐舌喘气,那就说明今年的天气不正常,农事会受到影响。这可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了,正是做丞相的人应该关心的。所以就要停下车来了解情况。”
那位官员这才明白过来,心想:“人们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丙丞相可真是知大节识大体啊!”
秉要执本与事必躬亲相对,是统治的权谋,破局的艺术。《吕氏春秋》有很多这方面的论述。《当染》篇说:“古代那些会做国君的人,致力于选拔任用人才,而不去做应该臣下做的事,这是抓住了根本。那些不会做国君的人,伤形费神,愁心劳耳目,结果越是治理不好国家,这是因为他没有抓住根本。”
抓住根本就是秉要执本。做国君如此,做其他官员也是如此。简单说就是会当官的将将,不会当官的将兵。将将就是秉要执本,将兵就是事必躬亲。
很多人都想不通这一点。就连杰出如诸葛亮,虽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受到人们的赞颂,但实际上也存在着事必躬亲的毛病。
诸葛亮如同一个短跑运动员,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去跑马拉松,结果在中途就透支了体力。所以,在与司马懿的长期对垒中,诸葛亮赢得了开场的喝彩,但却输在了后半程的较量中。
透支是诸葛亮的特点。他透支个人形象,导致自己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他透支人力资源,导致“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他透支攻伐之机会,渐渐把自己送到被动的地步。诸葛亮透支了一切他可以支配的东西,结果都没能战胜司马懿。最后,他不得不透支自己的生命,悲壮地离开了他未竟的事业。
在《襄阳记》中,记载有主簿杨?劝谏诸葛亮的一段话:“我常见丞相亲自校对簿书,我认为没这个必要。治理军国,自有体统,上下不可相互混淆。譬如治家之道,必然是仆人耕田,婢女做饭,这样大家都有事情做,也都能够有所收获,一家之主则从容自在,高枕无忧。如果主人亲自劳动,必然形神疲困,终会一事无成。难道主人的智力不如仆人、婢女吗?当然不是,而是这样做的话便失去了主人应有的身份。所以古人云: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为了说服诸葛亮,杨?拿西汉两个丞相丙吉和陈平做例子。他说:“昔丙吉忧牛喘,而不问横道死人;陈平不知钱谷之数,曰:‘自有主者’。今丞相亲理细事,汗流终日,岂不劳乎?”
杨?的话让诸葛亮很感动,他因此把杨?提升为东曹属,主管选举。杨?死后,诸葛亮竟然垂泣了三天。
当然这并不证明诸葛亮就此改变了以往举轻若重、事必躬亲、思虑过度的毛病。他为杨?杨?垂泣三天,恰恰还是说明了他的举轻若重和思虑过度。尤其是在他生命的晚期,“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览焉。”他的对手司马懿就曾不以为然地说:“食少事烦,岂能长久?”主簿杨?也曾直言相劝,认为“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并以丙吉问牛不问人,陈平不知钱谷之数等为例加以论证。当然,诸葛亮也有他的难处,所以他说:“吾非不知,但受先帝托孤之重,惟恐他人不似我尽心也!”
诸葛亮就是这样,努力想要做到事事都事必躬亲,结果呢?最终还是没有能完成一统全国的大业,反而让司马氏夺得了天下。
同局之中,事情得分巨细,分关键与非关键。而对于一个人来说,精力往往是有限的。如果让那些琐事占用了你的精力,浪费了你的时间,反而使得你的效率上不去。事必躬亲,是一种很好的态度,却不一定是很好的方法。而学会“秉要执本抓关键”,或许才是真正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