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叔叔,我来扶你。”盛晚归连忙过来,拽着他的衣服,南霁云不理她,继续往前走,盛晚归着急的欠起脚,抓住他的手指,却感觉南霁云手一抖,要从她的小手中挣脱出来,盛晚归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就是不肯松开。
南霁云试了几下,都没能让她松开,他轻轻的转过头,眉头紧皱,呼吸急促,脸部涨红,目光中充满了懊恼与不耐烦,他甩动着手,声音嘶哑无力:“松开”。
“不松,我送你回屋。”盛晚归无畏的望着他,倔犟的说。
“我叫你松开!”
“不松!”
南霁云又气又恼,无奈身上无力,头晕欲裂,也实在没有精力和这个小鬼斗了,只好放下手,由她拉着。
盛晚归得意的笑了,得寸进尺的抱住南霁云的腿,推着他往房间里走。
这间房几天前爷爷已经让阿姨收拾好了,里面的桌椅、被褥都是全新的,隐隐还能闻到油漆的味道。
刚进到房间,南霁云便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命令她:“出去!”
盛晚归笑嘻嘻的说:“爷爷要我照顾你。”
“出去!别再来烦我!”南霁云声音仍是低低的,却寒冷如冰,让人心间一凛,眼睛里闪动着恼怒的情绪,像燃着一把熊熊烈火,火苗喷射出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恼怒,盛晚归知道南霁云这会儿是真恼了,莫名的心里一阵难过,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嘟嘟嘴,想留下又不敢留下,犹豫了一会儿,不情愿的走出门去。还不忘笑着回头叮嘱:“小南叔叔,我给你关上门,你好好休息哦。
南霁云无奈的闭上眼睛,转过身子,留给她一个背影。
盛晚归有些沮丧,跑回到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南霁云,悄悄的走到他的屋门外,听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时此刻,倒比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觉害怕,刚才小南叔叔的模样着实让盛晚归越想越担忧,想来想去,决定不惧他的愤怒,进到屋里去看看。
悄悄的拧动把手,踮起脚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拧开门,就看见南霁云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将头裹在棉被里,就像一个静置的物体一样,一动不动。
盛晚归踮起脚尖,高抬腿,轻落地,蹑手蹑脚的绕到床的另一侧,仔细的听了听,连他的呼吸之声都听不见。
盛晚归很着急,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南叔叔……”
没有回答。
盛晚归深吸一口气,拍拍胸口,暗暗给自己喊了声加油,爬上床,轻轻的掀开被子。
“小南叔叔……”盛晚归瞪大眼睛,呆在了那里。
被子已经湿透了,把盛晚归的手也沾湿了,人究竟要流多少的眼泪才能将棉被洇透?盛晚归不知道。这个问题,直到十来年后她才自己亲身体会到。
南霁云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双眉紧锁,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张脸苍白冷漠。他静悄悄的,只是泪水不断涌出,全是流也流不尽的哀伤。
哀伤的情绪弥漫到空气中,透过毛孔渗进了盛晚归的心中,让她也觉得好难过,这种情绪,即使被爷爷打手板,罚站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下去,砸在南霁云身上,和他的眼泪融合在一起,汇成两股交汇的河流。
“小南……叔叔……你别……别哭了……”盛晚归抽噎得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伸出软软的小手,轻轻柔柔的触碰他的脸,希望能拂去那点点刺痛心扉的泪珠。她的心被一层阴霾压着,只能通过哭泣将它释放出来,她不知道南霁云为了什么事这么伤心,却能感受到南霁云的难过。
哭了好一会儿,她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开了些,虽然眼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流,声音还不稳,话语却流利起来,盛晚归不停的跟南霁云说话:
“小南叔叔,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不能一直哭,会把眼睛哭坏的。”
“电视剧里说,人难过的时候只要把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小南叔叔,我五岁的时候趁着爷爷睡着用墨汁给他染头发,弄得他身上到处都是黑的,等他醒来,特别生气,就让我在墙根足足站了两个小时,可难受了,我也没哭,小南叔叔,你也别哭好不好?”
……
盛晚归说得口感舌燥,甚至开始说起小时候的糗事,来求得南霁云的一个表情,但他仍是一动不动,像个只会流眼泪的木头人。她感到又倦又累又失望又难过。
小心的触碰着南霁云的脸,感觉那里冰凉一片,寒冷的气息沁入了手指,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害怕极了。
“小南叔叔……求求你……跟我说句话吧……”盛晚归哭喊着,持续的抽噎又让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一股冷风被吸进嘴里,呛得她立刻打起嗝来。
她长到八岁,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她不知道该怎么样阻止南霁云的眼泪,只能陪着他一起哭,哭得脑子晕晕的,无力的趴在南霁云身上,一边抽泣一边不停的打嗝,痛苦极了,但仍努力的瞪大眼睛,时刻关注着南霁云。
以后的日子里,她经常回忆起这个场景,那时候,对他的恨意就会消散很多,她总会记起南霁云最脆弱的时候,告诉自己:这个人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无意间碰到他的手,一样的寒冷。盛晚归忙紧紧的握住那双青白细长的手,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