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的故事(1)

当我们就乐队的技术性问题认认真真地聊了半个小时之后,童童和我们开始熟悉起来。

仿佛是对刚才那个笑话还耿耿于怀,童童开始很严肃地“逼问”小田:”难道我真的这么没女人味?”

好在小田早就从结巴中恢复过来:“不是,因为从男生的角度看,你长得太秀美了,而从女生的角度看,你又带有别样的帅气。所以你是属于那种二十一世纪的美女,现在这个时代最流行中性美女了。如果刚才你说话时显示出你是个男生,我一定会同样惊讶地问‘你是男生?’其实,这只是鄙人一种小小的恭维方式。”

我和阿森听完这段高论后,差点没把在闹吧里喝下的酒喷出来,太牛了,为什么小田非要搞音乐呢,如果换成搞政治,或是搞文学,我想小田决不至于一学期挂上三盏的红灯。

童童听完小田的话,果然脸上的神色舒缓了很多。丁香终于乐完了,便笑着问她:“你喝点什么?”

“我要一杯君……吧,哦,这里有玫瑰花茶吗?”我发现童童点饮料的时候好像很顾及丁香的感觉,如果我没猜错,她原来是想要一杯“君度”,那种带点橙子味道的鸡尾酒,可当她触碰到丁香的眼光时,她仿佛一个慌乱的小孩子,像是做错了事一般立刻改口只要不含酒精的花茶。

服务生拿着单子离开了,童童摘下了脸上的黑框眼镜,用右手轻轻撩起额前的头发,不经意地别到耳后,这时候她看起来的确是个女生了,是小田所归纳的那种帅气女孩,而且非常非常的年轻。

这时,童童要的花茶上来了,她略略抿了一口,才开始说话:“其实,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很多人都曾把我当成男孩,连小时候妈妈抱着穿花裙子的我到邻居家玩儿时,邻居家的小姑娘都指着我说‘看这个小弟弟真可爱,还穿着花裙子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就不愿意穿裙子,也不愿意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女生了,你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读中学的时候,我很决然地只肯理男生那样的短发,穿男生穿的那种衣服。虽然在假小子的队伍里混久了,却发现自己终究不是真正的男生,慢慢地,我就不太愿意和人说话了。”

说到这里,童童的眼圈有些发红了,仿佛是下意识的,她从包里掏出一支烟来,燃上。那种神情酷似一个人,我的心突然又紧紧地揪疼了。那是勺子,当勺子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玩键盘的时候,他就是那样,一支又一支地燃着手中的烟。很多时候,人们求助于尼古丁,只是因为舍此之外,别无求助。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夺下她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可眼前的女孩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世上有两种人让我们爱莫能助,一种是陌生到你不敢越雷池半步的陌生人,一种是熟悉到你无法用左手来打自己右手的亲密朋友。

所以,我只能和他们几个一样,继续屏声敛气,静静地听着童童讲述她自己的故事。

可很快,丁香居然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她一把夺下童童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很生气地看着她。我发现这个穿着黑衣服貌似桀骜不羁的女孩,对于丁香,竟有一种特殊的畏惧,她低下头,不敢去看丁香,把包里的半包烟拿出来递给丁香。丁香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童童便继续讲她自己的故事。我们几个虽然很是奇怪,可这样的场合,实在不方便提问。

“后来,我就把自己封闭在音乐里,家里客厅的角落里,一直放着一架古旧的钢琴,可能妈妈也看着我太无聊了,就给我报了一个钢琴学习班,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就生活在钢琴和课本之间,在文字中我像常人一样生活,在音乐中我离开常人的生活。”

童童幽幽地叙说着,在这种流淌着北欧音乐的气氛里,当你坐在这样一个如泣如诉的梦幻王国里,所有心情的杂质都会被过滤出来,以一种纯净而透明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小田试图加入这场独白式的对话中,我不知道他是否为了将功补过,毕竟,童童现在的心情是他触发的,我想,无论是我们中的哪一个,听一个女孩这样描述自己的童年和少年,多多少少会有一点难过。所以当小田在那里小心翼翼地问童童:“是不是钢琴让你打下了最初的技法基础?”这其实是一个我们都想过渡的问题,稍稍有点乐理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个好的键盘手最初从练习钢琴开始,这样才能训练最基本的指法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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