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团训练场上,几个连队分别在进行战术、射击、攀登等课目的训练,到处手旗翻飞,满场呼号吼叫。每次走进训练场,吴梅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不由就想起一篇小说《动物凶猛》。而王山虎是这群虎狼军人里最野性的。望着他攀登如猿,匍匐蛇行的矫健身手,吴梅总是为之沉迷。
看到吴梅过来,他很惊讶,“咦,你怎么又来了?”
吴梅一拧秀眉,“这什么话,烦我啦?”
王山虎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昨天不都采访过了吗?”
吴梅喝道:“跟踪采访是个持续不断的过程,昨天有昨天的内容,今天是今天的话题。别废话,开始吧。”她看看扛着摄像机的助手机位选得不错,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这才伸出话筒,“王连长,你上任一个月来,大家都反映说,九连面貌发生了明显变化,请问你带兵有什么诀窍吗?”
“不是诀窍,应该说是工作路数。”王山虎侃侃而谈,“我来到这个后进连,上手先抓三件事儿:一是表彰先进,让全连学有榜样;二是搞好伙食,吃好喝好,能顶半打政治思想工作;三是抓好班长。班长是兵头将尾,他要在下面给你吹阴风,搅浑水,兵们就会跟着学捣蛋,别别扭扭的,见了你礼都不好好给你敬。”
吴梅听了想笑:这家伙说得都是事实,但听起来吹吹乎乎,总有股子牛皮哄哄的味道。她问道:“还有呢?”
王山虎想想,“还有……还有带兵要公正,遇事要透明。就拿改志愿兵说事儿吧,全连二三十个老兵,几乎个个都想改。”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改?”吴梅有点纳闷。
正好耿小宝浑身是汗地从摄像机旁路过。
“不信你问问他。”王山虎喊道,“耿小宝你过来一下。”
吴梅将话筒杵过去,“耿小宝,你也很想改志愿兵吗?”
“嘿嘿嘿,那还用说。”耿小宝挠挠脑袋,“改个志愿兵不比退伍回家种地、打工强吗?”
“就冲你在空降场给我保障的态度,我先不同意你改。”吴梅故意拉下脸。
“吴干事肚量大,菩萨心,肯定不会跟咱小兵拉子过不去。”耿小宝嘻笑说。
“行了,没你事儿了。”王山虎接着说:“可是吴干事你想想,全连只有一个名额,给谁?一些老兵拐弯抹角地找关系往连里打电话、递条子,你们处就有个副处长托人给我捎过话,让我关照他的一个老乡。我在支委会上提出,这事要绝不能搞暗箱操作,要不往后连队没法带。我们实行全连公议,把这个名额给没有关系的优秀士兵。”
“我就符合这个条件。”耿小宝一旁搭茬儿说。
“一边呆着去,没看在录像呢?我还立了个规矩,有关系的,优秀也不能给。想让你另要个名额来。”
吴梅一听,说:“你这也算是个经验,但不宜公开宣传报道。”
回到军部办公楼前,吴梅和助手正从吉普车上往下卸摄像机、三角架、工具箱,被外出开会的谷振风看见了,叫道:“吴梅,又去哪采访了?”
吴梅立正,“报告副军长,我们刚从三团九连采访回来。”
谷振风点头,“好,搞新闻就是要多往基层跑,多报道部队的教育训练情况。哎,你父亲身体好吧?”
吴梅说:“好着呢,每天能趴桌上写六七个小时。”
谷振风诧异,“写什么呢,每天六七个小时?”
吴梅说:“他在编写世界空降战例,说是不能在干休所成天坐吃睡喝,见马克思之前,要再为空降兵部队作点贡献。”
谷振风笑笑,“那好啊,出版方面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
吃晚饭时,吴梅说起这事儿,吴之恭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跟他说个屁!我才不会求他呢。”
“瞧瞧你爸这二半吊子脾气,”老邢数落说,“人家谷副军长好心好意要帮他忙,他倒跟点着的炮仗捻子似的。”
“我宁可自己掏钱出书,也不用他帮忙。他少跟我套这个近乎。”
“又来劲了吧?你又不是没接受过人家帮的忙,谷副军长给你找了这么个好女婿,你怎么不说人家是套近乎?”
“那是为你大丫头帮忙,我只不过没意见而已。唉,你别老拿这事儿来噎我啊,桥归桥,路归路,不是一档子事儿。”
吴梅用筷子敲敲碗,“不说了,不说了,爸,咱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