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也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问候她身体状况。
“唉……”她又叹了口气,“医生说我下个月可能喉咙就出不了声音,我这一生说的话,就算说完啦。”
我想到她说,她大概只剩一个月还能说得出话。我盘算了一下,所谓让她主演一部短片,无非就是我们这些学生出动摄影班,去拍一拍、录录音、剪一剪,工作大家分摊一下,又不用我们出钱,也并没有要求拍多像样的东西,更不必给教授批分数,不过就是帮这个老太太圆了一个她抱了一辈子的心愿,这么方便的事,也不出手,说不过去吧?
我拉了莉莎跟麦锁门,一起去UCLA医院找这位刘老太,聊聊天。
我们找到刘老太的病房,她正望着一些发黄的旧照片出神,看见我们,她很兴奋,拉我们坐在病床边聊天,我们问刘老太最喜欢哪些女明星,她讲了几个名字,全是古老的史迹级人物了。只有莉莎在失恋时,会在深夜重播老片的时段,对着电视上这些天长地久的生离死别尽情掉泪,所以莉莎跟刘老太聊开了,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讲古,我跟麦锁门晾在一旁,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档,我问刘老太:“我们如果真的拍一部你主演的片子,可是拍好以后,可能没有机会放给很多人看,这样也可以吗?”
刘老太怔了一下,才说:“我完全没想过要放给别人看……”
“那你干嘛拍?用想象的就好啦。”麦锁门说。
刘老太又怔住,这回怔得更久。莉莎狠狠瞪了麦锁门一眼。
“对呀,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呢,好傻啊。”刘老太的女儿,一位画了大眼影的欧巴桑,这时候进了病房,听见了,赶快附和一句。
这回,换我瞪欧巴桑一眼。不,说“瞪”太严重了,我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长时间在病床边服侍的家人,当然很辛苦,但有时也很霸道、很粗鲁。
我在等着听刘老太真正的心意。
“我少女的时候,看到电影里谈恋爱的女主角,就好希望走进电影去,也谈一场那样的恋爱,结果,人生……跟电影真不一样,大概人生太长了,要顾的东西太多了,不像电影那么短,什么都可以不顾…”刘老太喘一口气,继续说,“现在,我……我快死了,我从来就没当过主角,我一辈子都这么……不重要。我想要试试看,当主角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