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陈科长不知道,就连尹凡也同样不知道。
所以,几天以后,当部务会研究通过并下达了对尹凡的任命的时候,尹凡并没有一种感恩戴德的感觉,他倒是认为,自己是研究生毕业,早就到了该评讲师的时候,没评上那时因为学校里不公平。讲师的位置本来就不会比机关里的什么主任科员低,在工资级别上甚至还要高一些。不过他对杜部长亲自为他爱人调动一事给教育局长打电话联系倒是十分感激。
市教育局李立元局长接到杜部长的电话后,对尹凡爱人娄虹的调动一事倒是十分重视,他马上把人事科长叫到办公室布置这件事,并指示一定要将娄虹安排到离市委宿舍近一点的学校。一个星期后,人事科长将这件事办妥并开出调令,娄虹的具体接收单位是河阳市城关小学。但可谓好事多磨,市教育局的调令发到阳谷县娄虹所在的学校后,学校里感到相当为难,因为娄虹所带的班还有一个多学期就要毕业了。这个班生员素质比较好,多是县委县政府机关干部的子女。虽然说有规定小学不能设重点班,但娄虹的班实际上就是学校里的重点班。家长们对孩子期望大,对班上的老师水平要求也就高。娄虹要走的话,学校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随便派个老师接手,又怕家长们到学校来吵。因此校长找到娄虹谈话,希望她能够帮学校一把,带完下个学期再走。不仅如此,学校还通过娄虹父亲原来工作的县一中领导做娄老师的工作,希望他动员自己的女儿再留一个学期。娄老师向来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自然帮学校劝说女儿,而娄虹虽然想早点调去河阳,但看到学校的难处,不得已只好答应等明年放了暑假再办理调动手续。尹凡接到家里的电话,只好把这一情况向陈科长做了汇报,同时向杜部长和陈科长对自己的关心再三表示感谢。陈科长又把尹凡爱人暂时不能过来的事向杜部长报告,杜部长听了陈科长的汇报后说:“年轻人能以工作为重,这也是难能可贵的嘛。”就拿起电话和教育局李局长通话,并嘱咐他“一定要把城关小学这个指标给我留好了!”听到李局长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这才放下话筒。
尹凡任主任科员的任命通知很快就下来了。小刘起初听到部里准备任命尹凡为主任科员的小道消息,心里的确不大痛快,心想怎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嘛。但这事又不能主动找领导去说,找了怕领导会认为自己跑官要官,给今后带来麻烦,因此一股气憋在心里,上班时就有点懒懒散散的。陈科长吩咐他干点事,要在平时一个钟头可以干完,但他却磨蹭来磨蹭去,半天也不一定给你拿出来,即使拿出来了,也总是不能使陈科长满意。陈科长心想了,这样子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他想找杜部长汇报一下情况。但小刘毕竟嘴上啥也没说,工作上磨点洋工,也算不上上纲上线的事,对杜部长怎么说呢?就说让尹凡当了主任科员影响科里干部的工作积极性?那这个意思不是等于说部里这样安排干部不妥吗?你一个中层干部有什么资格这样评价部里的工作,尤其是涉及人事上面的工作?再有了,如果自己去对杜部长谈科里的这种情况,小刘是不是会认为自己想领导打小报告?想来想去,陈科长终于没对杜部长说什么。但杜南当了这么些年的领导,又是组织部主管干部的副部长,对手下人的心理状况可谓了如指掌。就在尹凡的任命下达的前两天,杜南也把小刘找到自己办公室里,专门就这一问题谈了一次话。
杜南这个人有这个特点,他知道对待上级什么时候要摆出谦恭的样子,什么时候要做出随意的姿态。总是一副谦恭卑怯的样子,上司会觉得你这个人太没趣。所以,他在上级面前并不是随时随地说讨好话和恭维话的,有时也视情况而定,说些惊讶、好奇、羡慕、激切、颓废甚至幼稚的话,这样会让领导觉得你是一个本色的人,是个不加掩饰,愿意在领导面前敞露自己的人。而对于自己的下级,杜南也有他的对待方式。他知道,领导的威信并不只是靠严厉能够树立起来的,尤其是在机关这样的地方。机关里,人与人之间来往虽不密切,但上班毕竟天天要打照面,不像在县里当领导的时候,下面的人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见得到自己一次。天天见面,再恭敬的心也会怠慢下来;难得一见,容易给下面造成神秘感——一个人的威严在某种程度上和神秘感也是有关系的。越有神秘感,就越好摆架子,也越要摆架子,这样便能强化这种神秘感。而没有神秘感的地方,你就不能摆什么架子了,你摆架子反而会引起反感的。因此在机关里当领导的,聪明一点的对下属一般都采取平易近人的态度,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以严厉的面孔出现。杜南就是这样。一般情况下他见到部里的干部,不管是不是他分管科室的,他都会微微带笑地点点头,跟下属谈工作,完了后他有时还会问一下:“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虽说只是一句象征性的提问,却使下级感觉到对自己的尊重。但他的这一套礼贤下士的行为火候把握得很好,下属们便觉得他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力量。他不用交谈,只是远远看小刘上班时走路的样子,对于他心里的情绪就大致有数。小刘接到指示,进了杜部长的办公室。原本装了一肚子的气的,不知怎么,见到杜部长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心里有点怯,那股气一时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