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情绪很激动,脸上的青筋凸现,语气急促地责问:“你们这是搞什么?懂不懂法?我是人大代表,你们无权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段春以为这就是很神秘的“双规”,内心已然很绝望,他想以自己人大代表的身份质疑他们这样做是否合法。因为根据法律规定,在人大闭会期间,对人大代表采取拘留、逮捕等强制措施必须先报请同级人大常委会同意。纪委只是按照《党章》规定行使纪检监察职能的部门,权力不可能凌驾于司法机关之上,可是听说这个“双规”比司法机关办案还厉害,官员进得去就难出得来。
陶炎见段春提到自己是南江市人大代表,不无戏谑地说:“你现在才想到自己是人大代表啊,在台上你对人民干了些什么时你想到你是人大代表没有?我告诉你人大代表身份不是你的救命稻草,更不是你的挡箭牌!”
龙剑扶了扶眼镜对段春说:“段春同志,你的情况我们知道,接到群众举报后,我们进行了立案审查,也书面向南山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会议通报了情况,他们同意对你采取组织措施。今天我们请你来是集中谈话,希望你配合我们工作,把有关问题说清楚。”
“集中谈话?你们这不是‘双规’么?既然是集中谈话为什么跑到这里来谈,在办公室或者滨江人大的会议室谈不也行?”
段春听龙剑说请他来“集中谈话”,并不是“双规”,他想所谓谈话无非是了解情况,这说明他们手上并没有什么证据,讲不讲的主动权在自己手上。这年头许多官员的心理素质不过关,被纪委一惊一乍后就老老实实交代问题,他们并不是被查出来的,而是自己主动坦白的。现在自己千万不能做这样的傻子,这样想时,段春内心的底气又上来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情况?只要我知道会配合你们调查的。”
陶炎眼睛盯着段春看,见段春答应配合调查,便单刀直入问道:“好,那你先说说八千万路灯改造工程问题,在这里面你拿了多少回扣?”
“这……”段春没想到陶炎直接问到这个对他来说极其敏感的问题,一时语塞。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他想这个问题牵涉面太大了,如果他说出去,不仅自己完了,大家都会跟着完蛋,滨江那将会有一场官场大地震。千万不能透露一个字,必要时就是把舌头咬断也决不能从自己这里说出去。陶炎哈哈笑了一阵,然后眼神严厉起来,说:“段春,说不出来了吧?现在要不要我替你说啊,一个路灯三万多块,这可是全中国最天价的路灯了。据我们调查,这种路灯市场批发价不到二万元,如果这样一算,你收受贿赂至少在二千万元以上。我也知道,这笔钱不是你一个人得了,但你不说这账就算在你一个人头上。这几年,你分管城建,从你手上用去的建设资金达二十多个亿,留下了五六个豆腐渣工程,群众反响强烈。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希望你主动交代问题,争取立功,这样可以减轻你的处罚。”
段春的额头上渗出了细汗,他辩解说:“你们不懂,这是宫灯,外形设计是获得国家专利称号的,当然与普通的路灯不同,它包含有工艺价值在里面。”
陶炎眼睛像锥子一样直盯着段春,知道他肯定要说这些,轻蔑地笑道:“我知道你要说这些,这是你预先准备好的潜台词,可你别忘了,这种宫灯不是卖给你段春一个人,它是销往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这里没有电脑,否则我让你上网查查它到底售价多少,照你的说法,卖给你是包含工艺价值的,卖给别人就是普通货了?”
“这是下面人弄的,我不知情。如果你们相信我让我回去,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释的。”段春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回去?只怕你离开这里就会逃之夭夭。段春,别再演戏了,你要知道我们肯定是有足够的把握才来找你的。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我们专案组的同志兵分五路同时出击,售给你们路灯的那家公司总经理已在上海抓获,他都承认了,现在就看你的态度。如果你主动坦白,这也是一条酌定从轻的案情,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顽抗到底只会加重对你的处罚。”一直在旁边观察的龙剑开口说话了。
段春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心想只要自己口一松就再也走不出这个门了,与其被他们查出来杀头也决不能自己把头往铡刀里伸,横竖大不了一死。他用衣袖拭去额头上的汗,平静地说:“既然他们都供认了,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说完眼睛一闭,坐在椅子上养起神来。 陶炎刚才见他出汗,心想有戏,虽说全球气候变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可四月的江南经历了一场倒春寒之后,晚上依然寒意阵阵,段春心里要是没鬼犯得着出汗么?但现在形势急转直下,他闭口不言了,急忙说道:“他们交代是他们的事,你必须要有口供。”
段春心里一阵冷笑,就是你把我嘴巴撬开我也不会说半个字。你共产党又没有国民党那一套刑具,就是有我也要试一下,看看到底算不算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
龙剑又问了几句,段春一言不发,仿佛一下子哑了。
龙剑叹了口气,出门打了几个电话。十多分钟后,他进来义正辞严地对段春说:“段春,经请示省纪委领导,现在我宣布正式对你实行双规,希望你在双规期间端正态度,提高认识,深刻反省,早日向组织上交代自己的问题。”
清江春晓别墅内,自鸣钟敲出清脆的十二响之后,黎秋醒了,感觉腹内一阵饥渴。许久没有这样喝酒了,今天自己是主角,大家为了让自己尽兴都轮番敬酒,每个人都喝得有些高。
黎秋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酒宴是何时散去的。他隐隐约约记得两个人将自己扶到房间躺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黎秋起来,打开窗户,一股凉风吹进来,那有些模糊的大脑立刻清醒了。他进到卫生间冲了澡,然后打开电视机,午夜新闻刚播完,他不停地换台,几乎所有的台都在播放午夜剧场,他不喜欢看那些冗长的电视剧,就关了电视机,坐在沙发上抽烟。
这时有人在敲门,黎秋心想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呢?难道是刘广财给自己安排了女人?这个老弟,对自己可真够了解了。要是常乐乐就好了,黎秋想起扶自己上楼的就是刘广财和常乐乐,他抓住常乐乐的手不放她走,非让她陪自己坐一会儿,想必这些被刘广财看在眼里,他知道会怎么做的。
黎秋有些憧憬地打开门,见杨涛穿着睡衣站在门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