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很幸福呢,他爸爸好像也同意我们的关系了。”刘拉丁眨了眨眼,她喜欢说幸福。
“你不会很快结婚吧?”
“还没想好。哎,链链,我毕业以后就要考虑留在巴黎了,我觉得应该想办法开个小公司什么的。总打工也不是办法啊。”
“噢,说的有道理,有什么方向吗?想开个什么公司呢?”
“还不知道。我想先回国一趟,说不定回来就有主意了。”
刘拉丁似乎归心似箭,没几天她就跟公司临时请假回国去了。
皮埃尔可能担心链链不满意他那天拍照的举动,主动打了电话来跟链链解释,说他并没有真的到酒店去拿那张支票,他说他也觉得这件事这样处理不太好,他放弃了。
链链稍微觉得安慰了一些,但说实话,她从来没有对皮埃尔抱有过高的期望,他怎样做都基本不会影响到链链跟他之间的距离感,链链觉得与其说他是摄影师,不如说他是个懂算计的商人。但她有时也被皮埃尔的热情感动,她有一次好奇地问起皮埃尔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他说,他之前的女朋友跟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他有一次旅游回来发现的,他跟他们再没有联系过。女友跟他的朋友跑了,链链反复琢磨着这个故事,总觉得有些预言的意味。
这段时间,一到晚上,凯文仍然喜欢叫上链链一起去酒吧,听上一会儿音乐以后,他们还可以去塞纳河岸边走走,那里永远灯光璀璨。链链很开心,来了巴黎以后,她还很少有这样的夜晚,跟朋友一起,轻轻松松地散散步,像在北京一样。她和山以前一直喜欢在晚饭后懒洋洋地走走,逛新街口的小店,淘些盗版碟回家看。她竟然忽略了这么平实的快乐。凯文有时带链链回家过夜,他们心照不宣地确认他们此时是需要做伴的孤独者。凯文会丢一件棉T恤给链链,让她睡大床,自己则睡地板上的睡袋里。他有几次想碰链链,都被拒绝了,链链似乎觉得凯文瘦弱的身体不合她的感觉,凯文也没有坚持,他说他要等到链链不再拒绝的时候。
链链和凯文沉默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办公室是个是非之地,以前他们可以跟大家一起开的玩笑,现在也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只是当皮埃尔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链链迫不得已要讲法文,一旁办公室的男同事会马上阴阳怪气地敦促链链:“别让人家洋帅哥等得太久了,快下班吧。”这时凯文也会跟着不自然地煽风点火,带着明显的醋意。大家都以为皮埃尔是链链的男友,她也懒得解释。她和凯文也没有一个能够定义的关系,彼此旗帜鲜明地独立,他们同时保守着一个属于他们的几乎算不上什么秘密的秘密,链链实际上并不看好这个秘密。
那天公司聚餐以后,天晚了,大家三五成群地搭伴回家。链链、凯文和那个一起看游行的女同事三个人坐上了同一辆车。女同事当天上午才搬了家,连回家的地址都不熟悉,他们两个决定要先护送她回去。链链跟这个女同事交往虽不多但也算是趣味相投的朋友,她们两个一直被报社同事戏称为两大美女掌门,链链喜欢她身上成熟而忧伤的女人味儿。
女同事不太记得路,等他们颇费了些周折找到她家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了。打开房门,她狭小的房间里只有崭新的几件家具,地上散放着刚搬过来的两只皮箱和一些书。女同事踩着木头阶梯上到架在书桌上方的搁板床上,想铺些简单的被褥好歹睡过今晚,刚上去,她又妈呀一声大叫着,咚咚咚跑下来,“那上面好多蟑螂啊!”凯文赶忙过去看了看,果然,几只黑色的蟑螂在床板缝里蹿得飞快。
“怎么办,这会儿去买蟑螂药都太晚了。”
三个人站在房子中间,面面相觑,脚下堆着散乱的行李。
“凯文,你家里方不方便?至少留宿她一晚上啊。”链链明知故问。她打着哈欠回头看看女同事,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在巴黎过惯了无依无靠的生活,每个人的脸上,都增加了镇定和隐忍,只是眼前她这张略显苍白的脸,还多了些令人怜惜的伤感。
“嗯,那也行,你别收拾了,就来我家吧。链链你也一起来,我们不睡觉,喝喝酒聊天也能熬一晚。”
凯文的提议让三个人都开心起来,他们在沿途的夜店买了些啤酒和小吃。凯文住一栋老房子的二楼,有方方正正的一间屋子。他们进了屋,只开了缠绕在墙壁上的一排色彩变换的小灯炮。在房间的四壁,再各点了一只粗大的白色蜡烛。
离开了陌生的有蟑螂的房间,夜晚一瞬间不再凄清,而在烛光里变得温情脉脉、仿佛进入人间鼎盛烟火。
光是喝啤酒,应该玩个什么游戏?
三个人最后决定玩“真心话大冒险”。猜拳输了的人,要如实回答别人的提问。
性与爱,成了当仁不让的主题。开始时,几个人提出的问题都很平常,比如,一个晚上几次?最后一次上床有多久了?
接下来,女同事输了,链链提问:“你流产过吗?”女同事踩了地雷一样被问得措手不及,“流过。”大家说好了不能骗人的。女同事回答了以后,表情很难过地把头枕着双手靠在椅子上。
链链输了,女同事问:“你流产过吗?”“流过。”还近在昨天呢,链链忽然觉得心里被修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