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的电话在刘拉丁离开的第二天就打来了。“对不起,链链小姐,我前几天忙着开会,手机一直是关闭的,我听到你的留言了,你好吗?”
“我很好,嗯,不知道您最近是不是有空儿,能见个面吗?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请您帮忙介绍个打工的地方。”
“可以啊,要不明天一起来吃晚饭吧。”何平说话的语气很爽快。
与何平的约会是在一个喧闹的地方,巴黎南面的“中国城酒店”。这是一片硕大的建筑群,傍塞纳河而居,翘着飞檐的塔式屋顶设计,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进到里面,让人错(误)觉(以为)到了中国苏州的某个大户人家的宅子里。何平仍然穿一身牛仔,从门口处迎出来,笑容亲切。他用力与链链握了手,“对不起,我这里有个会议刚结束,所以约你过来一起吃晚饭,怎么样,不会让你跑太多路吧?”“不会,我也刚好可以认识个新地方。”
进了餐厅,里面来来往往地出入着很多操江浙口音的中国人,他们呼朋唤友、推杯换盏,俨然已是多少年的乡里乡亲般的熟悉。链链看得呆了,她来巴黎两年了,还很少跟当地的华人来往,除了偶尔买中餐的原料,她不愿过多与中国区那些衣冠不整的小商贩们打交道,那个区从治安到外观面貌(删除)一直乱得不可开交,让她大大低估了里面蕴含的内容。她真没想到这里另有洞天,醒目的中文条幅、活跃的交谈气氛,是座名副其实的“中国城”。仔细看一眼他们的穿着,男男女女们都披戴着当季最流行的世界一线大品牌的服饰,DIOR的包,或GUCCI的眼镜,有很多是链链在逛名品店时留意到的新款式。窗外也不时有来来往往的奔驰车闲庭信步似地(的)出入。早听说巴黎的华侨对奔驰车的无比钟爱,他们几乎是清一色的奔驰拥护者,每有大小聚会,常常有奔驰长龙塞街,搞得周围的居民叫苦不堪。听说驻地使馆的官员也常常因此呼吁,考虑一下中国人在这里的影响,号召大家以后遇到重大聚会尽量搭乘地铁。
何平看来并不是单独邀请链链吃这顿晚餐,他们落座在一个围坐了十几个人的桌子旁边。“今天是协会里面的工作餐,我不能缺席,只好委屈你一起了。”
“哦,是吗,那会不会打扰你们的会议啊?”
“不会啊,正好可以介绍你认识一些新朋友,说不定以后帮得到你。”
链链坐在何平身边,何平讲温州话,这多少有点出乎链链的意料。因为何平高大的身材、爽朗的笑声和之前说得流利的普通话,链链一直以为他是北方人。何平这时一面跟周围的人热烈谈论着新近的投资项目,一面照顾着链链,帮她夹菜,也帮她把别人递过来的酒杯挡住,他说人家小姑娘不会喝酒,大家“酒”下留人,还是我替她来吧。链链感激地看着他,这种场合她向来无力招架,幸好何平是个能言善辩、讲话幽默的人,一桌人总被他逗得前仰后合,大家也就不再为难链链了。何平喝啤酒都是大杯落肚,从不推三让四,很豪爽,这一点完全不像那些在法国呆(待)久了养成了“红酒癖”的慢条斯理的侨民们。何平的声音响亮,很有一种当家作主的号召力,还时常伴着一个非常绅士的动作,就是他能用一只手同时握住一个餐叉和调羹,两者配合把盘子里的菜切分成均匀的小份儿,再用另一只手拿起每个人面前的小碟子,麻利地的(删除)装进去,同坐一桌的人就都被照顾的(得)舒舒服服,可以专注着眼前的碟子,吃得不紧不慢。
吃了饭,在一群人呼啸着去唱卡拉OK的时候,链链小声跟何平说:
“要不我们下次谈吧,你今天好像不太抽得出时间。”
何平犹豫了一下,“这样吧,我送你回去,路上聊吧。”于是他们趁着忙乱,离开了酒店。何平今天开的是辆货车,链链坐上去的时候,宽宽敞敞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快乐。货车比普通车更高些,视野开阔。“我平时都开这个的,你不习惯吧?”何平在驾驶座上挥挥手,满脸自得其乐的满足,“咦,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车,又大又安稳,感觉很好啊。”链链好奇地在上面转来转去。何平车里的音乐竟然都是国内的流行歌曲,“我每年都回国几次,这些歌儿都是新出的,你看喜欢听什么?”,(删除)看着何平摆弄那些CD,链链感觉亲切极了。
“才出国也没多久,国内的新歌我们都不会唱了,现在觉得好落伍。”
“嗯,我们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后来经常回回国,还是能赶上些新流行。”
“哦,那你全家都在这里吗?你应该有好几个小孩子吧?”
“是啊,我们一个家族几十口人都在这里,我有三个小孩子呢。”说起小孩子,何平眼角笑得弯弯的,好像幸福得快溢出来了。
“哦,听说这里的小孩子都不讲中文,她(他)们跟你们沟通(交换位置)怎么办(删除)呢?(此句话变成“他们跟你们怎么沟通呢?”)”
“那没有问题,我们都是中文法语掺合着说,不过也的确,更深层的交流比较困难。但是……”何平故意拉长了语调,“小孩子跟我的感情都很好。我每星期要去私立学校接他们回家过周末呢。”说罢,他拍拍胸脯,好像他是个无比骄傲和威严的爸爸。“呆(待)会儿我就要回去给他们做鱼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