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1)

在安妮被放逐的漫长日子里,她每周给我写一封信,这让我想起在我被禁足的时候写给她的那些绝望的书信。我仍然记得她片言未回。现在留在宫中的是我,而她被排除在外,我以一种胜利者的慷慨姿态,时常回信给她,也不吝于告诉她我的身孕,以及亨利的宠爱。

外祖母被叫到希佛去陪伴安妮。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法国宫廷出来的优雅淑女,一个是见识过自己的丈夫如何从一文不名跳到位高权重的精明老女人,像两只从早到晚在马棚顶上争斗的猫,谁都让谁过不自在。

“要是回不了宫中,我会疯掉的。”

安妮写道:

外祖母总是用手捏碎榛子,把壳扔得满地都是,踩在脚下像蜗牛一样‘咯吱’作响。她非要我每天都陪她去花园散步,下雨天也不放过。她认为雨水可以滋养皮肤,还说这就是英国女人肤质出众的原因。我看着她那张风吹雨打的老皮囊,觉得自己还是待在屋里好了。

她身上那股味道真要命,自己还全然不觉得。前两天我叫人去给她洗个澡,仆人回来说她只愿坐在凳子上让他们给她洗脚。她在餐桌上弄出哼哼唧唧的动静,居然一点都不自知。她喜欢大摆排场以示热情好客,从汤布里奇的叫花子到伊登布里奇的农夫都被召到客厅来看我们进餐,好像我们像国王似的,钱多得没处花只能浪费掉。

拜托,拜托,请你告诉舅舅和父亲我已经准备好回宫了,我会完全照他们的话做,不用担心我会再惹麻烦。只要能离开这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马上给她回了信:

你应该很快就能回宫了,我确信,因为亨利阁下已经违背他的意愿与玛丽·塔波特小姐订婚了。据说念誓词的时候他哭了。他已率领诺森伯兰旗下的人去对抗苏格兰的入侵。英格兰军队今夏将再度进攻法国,与我们的同盟西班牙军队一道解决去年夏天未完的战争,在此期间珀西家族要保卫诺森伯兰领地。

乔治与简·帕克的婚礼最终定在本月举行,我会问问母亲你能否出席。她应当不会拒绝此事。

我身体安好,只是疲劳。宝宝很重,每晚我想睡觉的时候他又踢又动。亨利对我比以往都要体贴,我们都希望这是个男孩。

真希望你能在这里。他求子心切,我真的很怕如果这是个女儿将会怎样。有什么方法能保证这是个男孩就好了。别说芦笋。我吃芦笋都吃腻了,他们每顿饭都叫我吃。

王后一直看着我。我已经胖得藏不住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国王的骨肉。威廉不用忍受任何不知情者祝贺他喜得贵子。没有人不知情,仿佛有一堵沉默的壁垒让每个人都能好过,除了我。我时常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的肚子挡在我前面,上个楼梯就喘半天,而我的丈夫对我笑得像个陌生人。

还有王后……

真希望我不用陪在她的小教堂中日夜祈祷,我不知道她还祈祷什么,她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乌有了。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甚至开始怀念你的毒舌了。

玛丽

乔治和简·帕克的婚礼在拖延了这么久后,终于在格林威治的小教堂举行了。安妮获准当天从希佛过来参加,她只能远远地坐在一间高层的包厢里,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见,但她不能参加婚礼筵席。不过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由于婚礼在早上举行,安妮得在前一天就回来,这样乔治、安妮和我三人得以共度从当天晚饭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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